第0713章 韋卿雅正,堪為宰輔(第2/2頁)

於是李思訓便又返回大內,將此消息進行上奏。

李旦聽到李思訓的稟奏後,也是默然良久,好一會兒之後才說道:“且付輿情罷。”

他已經放棄了再作努力補救的嘗試,思緒卻轉到了別的方面,突然又開口說道:“兩省令史吏員,多循舊用,未有調微。流外揀用雖然不入正選,但兩省所事無不機要,不同尋常衙司。明日政事堂會,加設吏部員外郎中,專事督查流外小選!”

李思訓聽到這話,心知皇帝是在懷疑門下省或許還有雍王勢力的殘留,所以將明顯有利於雍王的事情加以宣揚。

這懷疑也很正常,長壽年間雍王犯事而被奪爵,之後便進入門下省擔任給事中。時間雖然持續不長,但上到門下侍郎楊再思,下到門下省諸衙佐,與雍王有舊是實。

此前朝廷清洗雍王勢力,凡立朝在位者無不遭到了處理。但兩省諸流外衙佐卻並沒有遭到波及,大部分故員仍然沿用至今。

聽到皇帝還要加大清洗的力度,李思訓不免暗嘆一聲,只覺得聖人對雍王的提防甚至都已經演變成一種根深蒂固的執念。雍王如今分勢陜西,雖然值得防備,但若因此忌憚而刻意誇大,似乎又沒有這種必要。

就拿今次之事來說,慕容忠表奏本就流轉諸司,處處都有泄密可能。而且突然間就掀起這樣廣泛的討論,明顯不是幾個門下省卑職吏員能夠攪弄起來,必然是有身在勢位之人推波助瀾。

李思訓對此事開始還思之未深,可是往來大內一番後,便漸漸有所明悟並猜測。或許聖人還以為其所思謀未曾表露,但其一言一行無不是有深情內蘊,如此不尋常的舉動自然引人猜度。

換言之,真要講到泄密,慕容忠章表所歷諸司官長俱有嫌疑,當然也包括李思訓自己。

盡管心中有這樣的想法,但見聖人神情陰郁,李思訓也不敢將這些聯想講出口,沒必要給自己招惹什麽猜疑與麻煩。

有關慕容忠其事,第一天還只集中在台司之間朝士們的議論。可是到了第二天,則就直接蔓延到了朝堂中,單單禦史台參奏此事者便有數人之多,另有多名司署官長並作參議。

觀此聲勢之大,似乎慕容忠並非什麽無人問津的事外閑人,而是真正幹犯國法的立朝權奸。不獨慕容忠自己大受攻訐,就連此前代表政事堂回復陜西道大行台的宰相薛稷也受到了連累,屢遭彈劾。

人的身份不同、視角不同,思路自然也就不甚相同。李旦並不覺得朝士們有此反應是因為他的一些打算,畢竟他有關北衙軍事調整仍在構想之中,哪怕對於心腹臣員都無作透露。

在他看來,朝士們有此反應,多半還是趨於行台勢力。這一結論,讓他既憂且懼,甚至都不敢於朝堂中再作堅持。

最終早朝上達成決議,慕容忠違背行台征令、未召而入朝,且發陜西道交由大行台論處其罪。宰相薛稷私受請托,罷相出朝為洛州長史。

退朝之後,皇帝自是悻悻不樂。過去這段時間裏,他架空權臣、設定大計,甚至就連皇太後都頗受制約,朝廷大事已經漸有乾綱獨斷的氣勢,卻沒想到在慕容忠這一樁小事上直接翻了車,甚至就連在政事堂為其喉舌的薛稷都被擠兌出朝。

所以退朝之後,李旦索性直歸內宮,既是因為心情不佳,也是想反思一下為什麽朝中會演變成這種局面。

可是他歸宮未久,中書舍人韋承慶便連連請見。韋承慶於此事中無作表態、保持緘默,這讓李旦頗感欣慰,於是登殿召見,並忍不住詢問道:“先時朝堂之內,群臣熱議之事,韋卿何以不作言表?”

韋承慶聞言後便回答道:“青海王罪或無罪,有司專人並陜西道大行台據實量裁審斷,此事無幹朝廷正則,凡所參議朝士,已經有失論事本分。臣職內無謀此事,亦無言以對!”

“韋卿雅正!若朝士俱如此正見,朝情更無雜亂相擾!”

李旦聽到這話,心中大生同感,然後才又和顏悅色地問道:“請見言切,將奏何事?”

“所陳仍是職內,故中書令裴炎,垂拱以來凡隕沒臣員,無過裴炎。此事無有正論,則諸事不可輕論!明紀正綱,由此而始!裴炎功參伊霍,壯烈猶有過之。審其功實追給,方可大彰國朝養士之厚,以正士節!唯此可稱社稷根本,絕非幸臣擾亂宮闈、詐以功稱可以並論!”

聽到韋承慶這麽說,李旦更是眉眼舒展,並忍不住感慨道:“正言根本,非宰相才具,何能立言於此!若生人尚且不得善用,恩威又何能及於亡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