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0章 頓筆書成,命系大王

李千裏跟李多祚有些交情,這是在武周年間積下的人脈。那段時間裏,李千裏雖然屢任外州,但卻頻頻進獻方物祥瑞。李多祚宿衛北衙,有的時候就需要率軍出迎。一來二去之間,彼此之間倒也混出了一點交情。

至於行台與朝廷、以及青海王慕容忠之間的糾纏,歸都後李千裏也著重打聽了一下,特別在了解到慕容忠歸朝後所面臨的尷尬處境後,李千裏自然明白慕容忠不過是朝廷用來給雍王添堵的小工具。真要說有多重視,那也不盡然。

一番思索後,李千裏便定下了這樣一個計略,主動登門宣以恫嚇,嚇一嚇慕容忠。

他所謂幫慕容忠索回此前濫使出的財貨,財貨是真,但來路則是虛的。雍王於神都的確是具有著不小的震懾力,但慕容忠所交涉的那些人家也都各擁勢位,他們就算對雍王有忌憚,也不至於憑著李千裏狐假虎威一句傳話便乖乖將財貨退回。

更何況,李千裏借著雍王兇威嚇一嚇慕容忠就罷了,可若他真敢憑此去恫嚇眾多時流人家,那可是要犯眾怒的。眼下神都氛圍本就微妙,他自身底子又潮得很,真敢這麽做,簡直就是在玩火。

所以此前送回慕容忠邸上的財貨,真就是李千裏憑他宗王名頭,聯絡兩市豪商暫時借出來的,為的就是給慕容忠營造一個四面楚歌的絕望處境。

李千裏自不清楚慕容忠與時流人家交情深淺,為了確保封鎖慕容忠對外界訊息的獲取途徑,同時讓自己的震懾顯得更具真實性,便找上了與慕容忠同居一坊的李多祚。

李多祚不僅僅只是北衙右羽林將軍,本身還是靺鞨大酋,門下不乏使員,可以確保監控住慕容忠門下走使之眾,使其得不到什麽有價值的消息,只如一個囚徒般任由自己擺布。登門討要慕容忠送禮名單,言是索回雍王許給他的財貨,實際上也是為了監控起來更方便。

接下來幾天時間裏,李千裏也按照那名單頻頻走訪時流,營造出自己在努力做事的一個假象,安排幾架貨車頻繁出入坊邸,一時間倒似乎真有所獲頗豐的樣子。

關乎到自身安危與前程,慕容忠自然也不會只是聽信李千裏一面之辭,門下使員積極走訪,但也實在不得要領。但是對於李千裏近日行徑並邸中動靜,倒是了解的很詳細。

人在困境之中,本身就偏於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事情。更何況李千裏這個老油子在武周一朝都能混得風生水起,現在只是安排慕容忠這樣一個困養神都的亡國之君,自然遊刃有余。

樁樁種種的跡象,讓慕容忠確認李千裏的確是在做事的。而在之後幾日,畿內又發生一樁大事,讓慕容忠更加意識到雍王如今的權勢威重。

那就是朝廷近日所忙碌的有關舊臣追封的問題,與雍王有關的一樁,是孝敬皇帝丈人裴居道,追封為晉國公、並州大都督。恩授之後,與正牌的國丈劉延景所封之宋國公、荊州大都督全無二致。

裴居道談不上什麽忠烈名臣,雖然出身河東名門裴氏,但察其事跡、資歷,也實在不當如此殊封。哪怕其人乃是孝敬皇帝的丈人,但如果不是孝敬嗣子太爭氣,裴居道無論如何也難得如此哀榮。

朝廷對雍王是這樣的態度,慕容忠看在眼中自然更加的心慌。於是在稍作準備後,便即刻再請李千裏過府,恭敬的將李千裏所吩咐他擬寫的請罪之表呈給李千裏先看一看。

李千裏這一次再登邸,聲勢就大得多,不獨自身衣著裝扮裏外翻新,就連隨從家奴們都騷包的一身綾羅穿戴。可見這段時間走訪慕容忠所交際眾家,的確是所獲頗豐。

登堂將慕容忠擬定的罪表稍作翻看後,李千裏冷笑一聲,隨手便將之撕碎,又望著慕容忠頗為不耐煩道:“怎麽青海王覺得雍王殿下能這麽敷衍過去?你此表所述,唯鐵勒諸部逼迫,不得已倉皇歸都,竟無片言有述違觸雍王殿下教令之實。殿下一口屈氣難舒,我又如何為你遞話請恕?”

“但、但我所言,也確是實……”

慕容忠聞言後自是一臉難色,只是不待作更多解釋,便被李千裏擡手打斷。

“彼方情勢,我並不感興趣。但你表章中,必須寫明何以招怨於雍王殿下,再言悔過痛悟之心境,如此才能彰顯雍王教令之威重!”

看在錢財的面子上,李千裏耐心多講幾句:“我知青海王所想,擔心論罪成實,恐將無從洗脫。但方今雍王殿下權重多少,你也清晰有見。如今殿下還有仁恤不失,若這一點耐心都消磨殆盡,那我也不敢再作更多擔保。”

“我若罪表呈遞,雍王殿下真能放棄追究?”

慕容忠終究還是有幾分忐忑,再作追問以確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