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55章 倫情妖異,母女為仇

吐蕃權貴出行尚威儀,動輒幾百乃至上千的隨從,這也是邦部爭霸的時代遺留的習俗,既是為了炫耀武力,也是為了防備刺殺。

孫波國雖然已經不復存在,末農氏這個小王也名不副實,但因為得到王母沒廬氏的崇信,同樣也是蕃國頂級權貴之一,所以出行的儀駕同樣規模不小,前後男男女女足有四五百人。

離開宇那拉康後,孫波小王卻並沒有徑直返回自己的帳居,而是臉色鐵青道:“去鹿苑,問問那女子,她究竟還要作惡到幾時!”

鹿苑位於邏娑城的西北部,是一片面積頗為廣闊的莊園。幾十年前松贊幹布遷都邏娑城,與國中諸豪族盟誓,劃定各自封邑。除了這些封邑之外,各豪族在贊普王民區還有規模不小的莊園采邑。其中位於吉曲上遊的鹿苑,就劃給了豪族琛氏。

琛氏的族長兼領葉茹茹本,同時還是王衛將領,血脈而論應該算是松贊幹布的外甥,並且還是孫波小王的丈夫,這也是吐蕃兼並消化孫波的手段之一。

但就是這樣一位權勢、身份都頗為高貴的吐蕃權貴,舊年因為卷入到謀殺大論贊悉若的風波中,仍被歸國報復的欽陵所逼殺。如今的琛氏並沒有什麽強悍人物在蕃國王庭供職,只有一雙兒女各自繼承族產,已經頗有衰落。

但即便是這樣,吐蕃國中仍然不敢輕侮其族。一則琛氏乃是吐蕃最古老的十二邦主之一,代表著從古舊到如今的嚴肅傳承。二則琛氏族長的女兒,還是孫波小王的嗣女。

傳統吐蕃風俗中,女子地位整體不算太高。但是隨著吐蕃對外開拓,不說兼並了孫波這種女子地位極高的邦國所帶來的影響改變,單單戰爭中大量壯丁的消耗,使得女子承擔了更多的家庭生產負擔,因此地位也漸有提高。

琛氏族長的女兒則就更加特殊,本身就是孫波小王的繼承人之一,在其父死後一系列復雜博弈中,因有孫波舊族娘氏、韋氏等支持下,繼承了其父大部分的族產。至於其子,反而被逼走藏茹。

孫波小王的儀仗浩浩蕩蕩進入了鹿苑,但在抵達莊園核心區域的城堡時,卻遭到了一隊衛士的攔截。一名年輕女子身裹披甲,立馬持槍,望著車上的孫波小王說道:“我主身體不適,不願見人,請王上返回,我主若想相見,自往拜訪。”

被人攔住去路,孫波小王那美艷的臉龐上滿是羞惱,於車上拍欄怒聲道:“母親主動來見女兒,已經是屈尊。竟然還被拒見,那女子還要如何囂張?”

對於孫波小王的訓斥聲,眾衛士只作不聞,同樣攔路的陣勢也沒有什麽改變。

“你去見她,告訴她!為了給她闖下的禍事補救,我剛割讓一處牧莊給人,憑此夠不夠讓她見我一面?”

女騎士聞言後略作點頭致意,然後便撥馬返回城堡,不久後,城堡內響起了號角聲,眾衛士這才後撤放行,孫波小王儀駕得以進入城堡。

城堡內的核心建築,是一座高三層的碉樓,此時碉樓前正有一群衛士環立、簇擁著一名年在十六七歲的少女。少女不著衫裙,同樣身裹著一件花色漆染的披甲,身形顯得高挑颯爽,相貌與孫波小王有三分相似,但細眉眉梢挑揚,俏美之外更有幾分英氣勃勃。

孫波小王下車後,眼見到少女如此裝扮,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遠遠指著少女便怒斥道:“你要被甲殺我?”

“阿母說得哪裏話,我再是無情,怎麽敢加害阿母!更何況,如今我只是待死的處境,又能去加害誰?甲防不敢解身,睡夢同樣如此,並不是專為阿母裝扮。”

少女語聲清脆,但情緒卻略顯低沉,她降階行下,握住母親的手腕,臉上卻沒有多少親昵:“入樓再說吧。”

碉樓是防事與起居兼為一體,最外圍幾處房舍都擺放著許多軍械器杖,一副常年警戒的模樣。一直到了二樓的居室,肅殺氣氛才有削減,房間中沒有太多的帳榻,更沒有層層疊疊的垂帷,只有幾架簡單的屏風,但也都避開窗口設立,人立於房中,便可直接環顧莊園四周,視野開闊。

進了房間後,琛氏的葉阿黎將母親送入坐席,然後便開口道:“阿母說的禍事,是我打斷沒廬家小子的狗腿?秋桑茹本向你訴苦,還是王母逼迫?阿母你割讓多少財貨賠罪,這能怪得到我的頭上?如果不是念及我家阿母沒有筋骨,我直接就取了那小子狗命!你在人帳前羊、狗一般的乞饒求存,他們當然要欺侮你,有幾人敢來責問我?”

聽到女兒如此一副語氣,孫波小王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拍案怒聲道:“我究竟怎樣的瀆神失德,竟下你這樣一個賊女子!你母是羊狗,可若不是我這樣羊狗作賤,你還能活?憑你莊中這幾百人,憑你鹿苑裏這些柵欄,就能保你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