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41章 雍王革命,仁恩普施

長安城朱雀大街上,晝夜都有甲士巡警凈街,早前亂民聚嘯的場面是一去不返了。但若說完全恢復秩序,則還遠遠不夠,起碼大街兩側所栽植的樹木都已經蕩然無存,顯得空曠曠很是寂寥。

對此李潼也感覺很無奈,所謂十年樹木、百年樹人,被砍了的樹木再想恢復過來,那不是短時間能夠做到的。而且眼下深冬未過,也並不適合移植。

他已經可以想象到之後一段時間神都朝堂裏攻訐他,說雍王貪婪無度,到了長安城後簡直就是刮地三尺,連長安大街上木料都不放過。

但這也都是小事,眼下大街上比較鬧心的一幕就是土民和客民的鬧鬥。

亂民進入城外大營後,經過初步的整編,其中一部分壯力已經被招募出來,用作城池的清理與恢復。諸如破損的坊墻,擁堵的明渠,這都需要人力修補與疏浚。

李潼雖然存意保全城外那些亂民們,可以總不能困在大營裏光吃飯不幹活。不說投入與產出的考慮,人一旦閑下來就會想太多,特別聚集在城外營地裏,一旦雜念叢生還不知道會鬧出什麽波折。

承擔勞役雖然辛苦,但動起來一則沒有精力去想其他,二則能夠體現出他們還是有用的人,對於前程也不會過分憂懼。

當然,這樣的安排對城中土民籍戶的考慮不多。在土民們看來,這些客民就是長安鬧亂的罪魁禍首,騷擾他們的生活,乃至於危害他們的人身與財產安全。

所以一路行下來,大街上可見許多城中民眾們辱罵乃至於拋雜那些勞役的客民。所以客民進城勞役,一定要有王師軍士跟隨,否則這些客民的安全都無從保障。

李潼今次出城,並沒有擺開儀駕,所以民眾們倒是不知雍王出巡。可是看到前後擁從者眾多,不乏人沖上來當街攔路,或憤怒或悲呼道:“懇請將軍回告雍王殿下,那些客賊亡戶亂我家園、害我親眾,罪大仇深,實在該死!”

此類控訴聲不絕於耳,但李潼一行卻並沒有停留下來,而是一路前行往南城明德門而去。

李潼看著道左那些客民們一個個低頭勞作,甚至不敢擡頭向周遭去望,轉頭看了姚元崇一眼,沉聲問道:“侍郎感想如何?”

“罪實該懲,但情亦可憫。”

姚元崇默行一段距離,然後才開口說道。

感情上該不該憐憫,自然不在李潼和姚元崇這種政治人物的考慮之中,起碼所占的比例並不高。

但朱雀大街上土民對客民的仇視,則揭露出一個事實,那就是雍王所說的,如果雍王不對這些客民施加庇護,他們其中絕大多數,可能都活不下去。

客民失家失地,背井離鄉,生活本就沒有足夠的保障。

其中的青壯勞力,原本或還能憑著一把力氣佃耕或是做工過活,可是在長安城中鬧了這麽一場,民眾們對這些外來者已經是普遍敵視的狀態,民間也一定會自發的對這些人進行抵制和驅逐。

但這些客民並非少數,參加長安鬧亂的,統計起來便有七八萬之多,其中主要還都是成年男丁。他們這一個人身後或許就關聯著父母妻兒,那麽需要覓求活路的人數便有幾十萬之多。

而且長安城周邊的客民還不僅僅只有參加動亂的這些人,還有相當一部分仍然分散在鄉野之間。一旦土民們大肆驅逐這些客民,他們可不會仔細甄別分辨你究竟有沒有罪,總之滾出我的家園!

但是,整個關內道除了長安這精華的核心地區,還有什麽地方能夠收容這麽多的客民?他們本就是脫籍之眾,發還原籍,一則不好組織甄別,二則當地州縣也未必肯收。

一旦沒有了活路,沒有了生機,那麽長安城這場動亂只是一個開始,未來關內各處肯定會頻頻爆發此類土民與客民的鬥爭。

說的現實一點,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你不讓我活命,那我也不讓你過得安生。這是所有正常人,在走投無路之下都能做出的選擇。

將這些客民們控制在西京周邊,這是保證整個關內穩定的一個前提。如果說他們有什麽罪,那就是窮!當然,窮不是不講道理的理由,但起碼也要給這些窮人一個發聲的渠道。

一行人除了明德門後,便繼續往京南的營地行去。如果說城中還有軍士制約,那麽城外的土客矛盾就表現的更加尖銳。

許多城中民眾們成群結隊的來到這些亂民營外,不斷的繞營辱罵控訴,若非每個營地外都有數量不少的軍士駐守控制,局勢只怕要失控。

看到這一幕,姚元崇臉色變得更加嚴肅,然而李潼在看了一會兒之後,則笑語道:“關中民風多悍勇,民力可用啊!”

聽到這話,姚元崇忍不住翻個白眼,民風悍勇是悍勇,關鍵現在也沒用到正經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