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91章 趨炎附勢,名門羞恥

國朝奉行強幹弱枝,兩京乃是整個天下當之無愧的政治、經濟、文化以及軍事中心。

也正因此,許多世家大族為了維持在時局中的影響力,不得不放棄早年間祖輩們深植於鄉土的營家策略,放棄原本的鄉土基礎而定居於兩京。

清河張氏作為河北名族,自然也是順應潮流,族人們大批入洛定居。位於洛陽城南長夏門西側的歸德、尚賢兩坊,便是清河張氏在神都的族人們主要聚居地。

這一日,位於尚賢坊的張氏大宅府門大開,客席滿堂,自清晨伊始,府中的張氏子弟並家奴們便四出邀請賓客入府參宴觀禮。

場面雖然搞得極大,但一幹張氏子弟神情卻全無喜色,整個府邸內外更彌漫著一股令人倍感壓抑的氣氛。只因為今日所謂的家禮,非嫁非娶,而是要與人合籍論親。

這樣的事情,在時下而言倒也並不罕見,但真正搞得像清河張氏場面這麽大的卻著實不多。道理大家都懂,因為這本身就不是什麽值得誇耀的事情。

無論原因是什麽,一個傳承悠久的大家族居然連傳家根本的譜牒都出現疏漏,這本身就不夠體面。

盡管如此,前來觀禮的時流仍然不乏,有許多都是不請自來,畢竟人心裏多多少少都有一點幸災樂禍的陰暗情緒。

但是真正張家派人邀請的親朋賓客們,到場的卻是不多。畢竟能跟張家保持親誼往來的,也絕不會是什麽尋常人家,自然恥於在這種事情上露面。

一名張氏子弟匆匆登堂,神色陰郁的道是所請的客人家中有事,不暇來賀。而聽到這話,坐在堂中的幾名張氏老人臉色不免變得更加難看。

“石司業乃是名動朝野的高士宿老,又與我家有親事往來,他若不至,我家難免又會被問罪籌備不周。事到如今,只求應付過眼前。”

短短兩天時間裏,張循古看上去蒼老了許多,聽到子弟回話,臉上又是憂色大露,望向席中一名年紀較他還大了一些的老者說道:“有勞六兄你再去相請,稍述我家疾困,只要石司業能助我家渡過眼前難關,來日必有厚報。”

老者聞言後,臉色變幻不定,片刻後悵然一嘆道:“也罷,老朽已無可望,不必為了些許顏面舍棄子孫後計,我去請石司業!”

說完後,老者在家奴攙扶下往堂外行去。

堂內眾人望著老者顫顫巍巍的背影,神情無不悲怒交加,更有一人握起拳頭重重的砸在了木案上,恨恨道:“王美暢誠不足謀事!事起於他,他卻抽身而走,留我家獨受雍王殿下責難……”

是的,張氏族人們在知悉原委之後,雖然也抱怨了張循古一番,但事情演變到這一步,他們最恨的還不是雍王與潞王,而是那個謀事於前而又半道相棄的王美暢。

聽到族人這麽說,張循古臉上更露憂苦之色,他是在雍王府上見到哪怕王美暢親自登門,也根本不被雍王放在眼中,甚至只派一宦者家奴便將他們逐出了府。就算王美暢肯盡力幫助他家,只怕也承受不住雍王的怒火。

但道理是這麽一個道理,自那日後王美暢便再也不與他聯絡,他幾次千萬拜訪都被拒之門外,也讓張循古更加的一籌莫展。

特別是隨著坊外長夏門附近開始建築一座臨時的營盤,很快便將要有軍士入駐,使得居住在附近幾坊的張氏族人們更加寢食難安。

若他家並非理屈一方的話,或還可以寄望在朝堂上爭取一些聲援,偏偏這件事又是他們家有錯在先,貿然宣揚鬧大,雍王只怕將會更加肆無忌憚的對他家施以打擊。

萬般無奈之下,在經過接連兩天徹夜不眠的商議後,張家終於做出這樣一個決定,同意了二王所提出的條件,並乖乖送出了自家的譜牒,決定在今日進行合籍認親。

時間過了正午,賓客們陸續到來,與此同時,早在坊外等候的張氏子弟也傳訊說是張延已經率領其族人們向此行來。

得知這一消息,張循古忙不叠率領族人們出迎,只是在見到張延並其身後那七七八八個族人時,臉色不免又是一垮,忍不住問道:“兩位殿下……”

張延被拘禁在潞王府幾天時間,本來也是惶恐的要死,卻不想否極泰來、撿到這麽一個大便宜,算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滿面紅光的擺手道:“雍王殿下今日要往上陽宮參議國事,潞王殿下則要護引家姊出行於後。我擔心錯過良時,先行一步。”

張氏族人們聽到這話,身上的負能量不免更加的濃厚。為了籌備今天這個場面,他們可以說是將整個家族的臉面都拋出來供人踐踏,只盼如此能夠化解二王怨氣,結果人家卻根本不將這件事當做一回事。

但無論心情如何,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那張家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進行,將張延一行迎接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