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88章 庸人自擾,死不足惜

李守禮回了積善坊後,並沒有返回自家王邸,而是直往對街雍王邸而去。

這時候李潼還在前堂,翻看著王紹宗等人初步編寫的張良媛家世,一邊看一邊直樂。

名族譜牒其實也並非什麽不傳之秘,像魏晉時期九品官人法,選司常備諸名族譜牒簿書,如果不熟悉這些,甚至都不能擔任選司官員。

國朝以來,為了壓制這些名族,太宗、高宗時期都曾經大肆修編姓氏錄,諸如清河張氏這樣的家世,也根本不是什麽秘密。

王紹宗等人雖然並不專修譜學,但身在麟台那樣的閑職有的是時間看書,眼下又不是信息大爆炸的後世,因此對清河張氏譜系也並不陌生。

這第一版的編寫,便直接將李守禮生母一家家世追溯到了北魏時期。因為六鎮起義再加上爾朱榮河陰之變,張良媛這一支張氏族人被迫離開河北祖地而向關中遷徙,直到隋朝時落籍軍戶,成為折沖府將官,自此便在關中休養生息。

這一篇小傳字數不多,但是引經據典,信息量十足。如果不是李潼心知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單看這篇傳記,怕是真要以為這就是事實,張良媛一家的確是流散在關中的清河張氏子弟。

但在看完後,李潼還是有一點不滿,因為這一篇小傳只是滿足了他讓張循古叫張良媛姑奶奶的要求,而並沒有滿足讓其家直附定著房的要求。

眼下清河張氏最顯貴一家,要從北齊時期的張晏之論起。張循古就是張晏之長子張虔威的兒子,而高宗時期的宰相張文瓘則是張晏之次子的兒子,張錫則就比他們小了一輩,是張文瓘兄弟的兒子。

按照王紹宗等人編的小傳,早在張晏之幾代之前,張良媛一家便跟這一支分了宗,輩分起來了,關系卻遠了。

這並不符合李潼要將人惡心一臉的打算,於是便又說道:“能不能讓張延與張晏之直接敘齒?”

王紹宗等人聽到這要求後,不免都是翻了一個白眼,張晏之那是北齊高洋時期的人物,突然在唐世多出這樣一個血脈親近的小兄弟,這實在是太難為人了。

李潼也自覺這要求有點不靠譜,再見幾人如此神情,便幹笑道:“只要能附在定著,輩分上也可以放寬一下,有勞幾位學士再作一稿。”

世家大族定著房就是有這點不好,世系記載太清晰,讓人搞動作都搞不起來。但如果不把張良媛一家插在定著房,張氏又不會覺得痛。

畢竟傳承悠久的大家族,族支實在太多了,平常不見面,就算論起輩分叫爺爺也只是眼不見心不煩。他要讓張延一家跟張循古他們年頭年尾總要見上一面,不喊爺爺喊叔叔也可以接受。

且不說幾人伏案改稿,得知李守禮返回,李潼便轉望別廳相見,聽李守禮講起在張循古家門前的遭遇,滿意的點點頭。

懸在頭頂的刀那才最嚇人,一刻不落下來,你就猜不到究竟是要砍你腦袋、還是要割你汗毛。

李守禮撂下幾句狠話就回來,這並不是勢弱,而是在給清河張氏持續施壓。反正主動權在他們兄弟手裏,接下來就看清河張氏是什麽反應了。

李守禮回來不久,雍王邸很快便有人登門求見,是皇城中的李嶠並其他幾個張氏親友,明顯是先知道了張錫被提走,至於李守禮在坊中的鬧事還沒有傳入皇城中。

李潼本來不打算接見李嶠,但想了想之後還是吩咐將人放進來。他跟李嶠好歹也算是老關系了,舊年剛剛來到這個世界,還沒有出閣的時候就有了聯絡。

李嶠也是他想要拉攏的河北人之一,其人身為文壇宗主,在士林中還算是頗有號召力的。如果因為搞清河張氏便放棄這一層情誼,還是有點可惜。

李嶠臉色不太好看,入堂便拜,也並不多說什麽。

李潼見狀,示意人將李嶠扶起,然後嘆息道:“本來與學士故誼,有什麽情勢請托,也不需要親自來告。但這一次,所涉卻並不止於我,而是已經擾及庭中親長。”

說話間,他給李守禮遞了一個眼神,李守禮便拍案忿聲道:“本來各守門戶,各自安生,互不幹涉。但清河張氏卻使人遊說外親,相謀合籍。

憑我兄弟如今功勢,本也不貪求名門虛譽,但庶母知此後,寢食不安,只道若能成就此事,她願意余生清修,折福助事!成與不成,我都要背負不孝之名,若換了李學士你,會不會輕饒這些擾亂家庭之人!”

李嶠聽到這事中曲隱,臉色頓時一苦,實在是沒想到還有這麽一出。但在想了想之後,也並不覺得二王有必要就此欺騙自己。

沉默好一會兒之後,李嶠才又開口道:“事涉各家祭事,嶠不便多言。但張相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