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74章 子孫如此,卿等羨否(第2/4頁)

聽到群臣發聲,武則天又默然片刻,接著轉過頭望向皇嗣並沉聲道:“皇嗣也是這般想法?”

李旦下意識站起身,彎腰拱手道:“臣、臣世務久疏,不敢暢論國計。但魏王等行為之惡劣,雖久居禁中,亦有所耳聞。此番南省諸公並宗家少勇並力誅賊,匡扶正道,臣不敢竊功自美,但陛下如欲追究不請之罪,臣、兒願一身領之,只求阿母不要見罪這一份皎皎不汙之貞節!”

聽到皇嗣這番回答,武則天眉頭下意識抖了一抖,繼而便冷笑起來:“朕號為天下之主,私情的眷顧竟不為內外所容。本意只是對門中幾個親徒偏愛縱容了一些,卻不意竟是挾持世道同汙的昏庸?”

聽到這裏,不獨李旦出席下跪,李潼也忙不叠退入臣班、口稱請罪。

這時候,老臣歐陽通又發聲道:“陛下在公誠為天下之主,在庭則人倫之本,兒孫俱居近侍奉,本不必私情眷顧侫幸之徒。家國、天皇之所托也,秩序井然,豈邪流瓜葛之屬能作輕窺?

魏王等所以罪在應誅,便在於恃弄論義,踐踏秩序,世道未為所汙,唯陛下神聖之名受累不淺。皇嗣、代王,俱宗家美器,遠非魏王等庸才可比,施愛血親,菽水盡歡,天下稱羨!”

“歐卿所論,誠是德言。”

好一會兒之後,武則天才驀地長嘆一聲,指著歐陽通說道。

接著,她又指著李旦示意他入前來,並繼續說道:“母子之間,自應暢所欲言。皇嗣內秀不表,母子相知,不免艱難。所以號以為嗣,寄意深刻,難道你還不能有領會嗎?”

“兒、兒……慚愧!阿母厚愛,已在不言,兒卻自慚情怯,未能……”

李旦聽到這話,忙不叠又跪在禦案一旁,抽噎著悲不成調。

李潼眼見到這一幕,不免心中暗嘆,他這奶奶真是把他四叔拿捏得死死的。

“魏王等恃恩弄權,擾亂社稷,朕之過也。幸在家庭有少壯肱骨,朝中多忠義之士。制鳳閣內史李昭德推查諸王罪實,已伏誅者明列罪過,敕告朝野,未發者深查罪隱,宣付刑司。”

武則天從禦席上站起身,並將皇嗣拉起與自己並立一處,繼續說道:“司禮卿歐陽通忠君明禮、體格端莊,授春官尚書並入事政事堂,即日督造冊禮,引皇嗣回歸東宮。余事諸大臣量裁,分付有司。”

她的語氣不容置疑,沒有要跟群臣商量的意思,似乎是要打算就此定論。

但這樣一個結果,群臣顯然不能接受。幾乎在武則天話音剛落,狄仁傑等群臣已經再次作拜,口中說道:“功則賞,罪則懲,國之大體。唯慈唯孝,唯恕唯悌,家之道義。皇嗣,天皇之愛子,天下,唐家之基業。天皇遺詔,授事陛下,子、業相托,臣等亦恭在遺命!

此番誅殺賊王,所以成事,在於天意人心所指!皇嗣年齒已長,但卻久在事外,雖有仁德之名,苦無治事之功。若皇嗣羸弱不器,誠非天人所望,臣等亦恭事陛下,以待宗家能托大器者!

方今朝廷鋤奸,皇嗣已經在事,志力都有凸顯,朝士群聲贊嘆,此陛下至德也!滿朝唐家忠骨,思念天皇嗣息,陛下忍奪人願,使皇嗣再隱人前?”

此言一出,整座殿堂中已經是鴉雀無聲。甚至就連李潼,都沒有想到狄仁傑他們為了逼宮奪權,竟然能夠激進到這一步。

他擡頭看一眼臉色已經難看至極的武則天,又看看仍在叩請的狄仁傑等人,起身扶劍,指望皇嗣正色道:“昨夜至今,刀兵陣仗演於宮苑之內,雖壯年者亦不免恐懼余悸。臣雖自恃筋骨少壯,重甲竟夜覆身,難免體貌疲憊。恩親憂悵,飲食俱廢,發不沾枕,只為護持大局不崩!

含辛茹苦,慈功絕非短年,豈能一言抹殺!臣庭私幼子,不學無術,但此身所有,俱在恩親,若大義不容私情,人望刻薄倫理,結草銜環,即在此日!”

隨著李潼起身發言,殿堂中氣氛又是一凝,外堂坐於廂內的麹崇裕聽到代王傳出殿堂外的余聲,很快也持刀站起,身後羽林軍陣型為之一束。

李旦聽到這一番話後,臉色也是變幻不定,片刻後自退一步,向著李潼頷首道:“宮室弄戈,憾不能披甲入宿,幸在宗家少壯當事,卻亂於墻外,我也得此庇護。代王大功,可歌可表。某雖癡長,亦不敢爭美。草環同作結銜,不再讓代王孤情難振。人望不該奪於人情,為此可以喑聲!”

“好、好!朕有佳兒,朕有佳孫!得此深情享受,何吝分事授之!”

武則天在默然許久之後,先是握起了皇嗣的手腕,又行下殿堂,抓起李潼扶劍的手,面向群臣笑語道:“子孫如此,卿等羨否?”

“天恩眷顧,子孫孝順,宗家長福,臣等為陛下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