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59章 後計無憂,且依故事

北邙山腳下,一座新墳前,多有強卒環立。

李潼神情肅穆的站在墳前,太監楊緒則手捧祭文,語調低沉的念誦著,秋風拂過山崗,自有一股濃濃的悲涼。

司苑徐氏是以五品內命婦之禮下葬,司宮台負責此事,又有諸多宮人捐物示哀,因此這墳地的規模不小,在新墳摞舊墳的北邙山山嶺之間都頗為醒目。

徐氏遇害的緣由與經過,李潼已經聽王妃詳細講述一番,心情自然是難免憤怒。

徐氏是他來到這個世界伊始、第一批接觸到的時人,雖然認識最初並不算太友好,可之後徐氏給他提供的幫助卻不小。對於這樣的舊人,李潼心裏始終存有一份感激乃至於愧疚。

所以在仁智院休養兩天後,李潼便出宮、親來憑吊其人。

對於徐氏的死,王妃自有一股濃濃的自責,只道殿下離都之前,她曾信誓旦旦的保證絕不讓人輕折殿下羽翼,結果卻眼睜睜看著徐氏橫死於自己眼前。

對此李潼也只是安慰王妃大可不必如此,真要追溯原因,他該為徐氏之死負上大半責任。而且王妃在事後的應對,老實說就算李潼當時在都中,也未必能做得那麽好,甚至還有可能讓事態不合時宜的更加激化。

往者已矣,生人仍要繼續。只是看到墳塋一側所修築的草廬唯有幾名年老的宮人,李潼臉色不免變得頗為難看。

楊緒心思敏銳,誦讀完祭文後眼見殿下視線所指,心中便有了然,入前低語道:“聽說徐司苑夫家因遭牢獄之劫,有宗人罹患惡疾,俱已退回鄉中休養。”

徐氏與其夫家是個什麽關系,李潼自然清楚,本來已經不睦,遭此波及之後,不免是要在人事上更加了斷。但別人心事如何,他懶得理會,徐氏之所以身死,半因牽掛兒女。

“即刻著人入鄉,將徐司苑兒女引來居廬服喪。”

楊緒聽到這話,神情便有幾分為難,低聲道:“司宮台日前已經做事,但卻沒有回應。”

李潼聞言後冷笑一聲,擡手召來一名府員吩咐道:“入鄉尋徐司苑夫族,告訴他們,司苑是我故人,性命換來的一份生機不可平白竊享。想要分惠安生,就要懂的做事!”

祭拜完徐氏之後,一行人往皇宮方向策馬行去,途中桓彥範又入前稟告道:“得知殿下行程,府內諸眾近日都聚王府等候殿下垂教,殿下是否回府一遭?”

李潼聞言後便搖了搖頭,長史李敬一的行為讓他頗為失望,但眼下並不是問責於此的好時機。虛勢也是一種勢,只憑意氣便痛快清算,對他的聲勢也是一種傷害。

如今他府中人眾,大體可以分作三類,一類是他自己主動揀選招攬的故人,諸如桓彥範之類。

這些人微時相隨,忠誠度自然更高,但缺點就是資望淺薄,與李潼眼下所具有的聲勢頗不匹配,很難通過正常的手段在時局中加以重任。

畢竟李潼來到這個世界不過五六年的時間,再加上初期困在禁中那大半年與三年守喪的空窗期,也很難將這些故人帶契到中堅時位。

另一類就是入嗣孝敬、爵封代王之後,投入到王府中的那一批。這些人主要出身江南,在傍上代王之前,也多是時局中的邊緣人物。

這些人優點是聽話,畢竟如果沒有了代王的庇護,他們在風高浪急的時局中想要守得一份安穩也難。缺點同樣明顯,那就是太過保守。這一點從王方慶身上體現尤其明顯,盡管已經身具高位,但卻不敢有太過激進的圖謀。

第三類那就是勢大之後投靠過來的時流了,這些人便很難再作一個準確的歸納,既有李敬一那類心懷大圖之人,也有許多落拓經年、渴於上位的失意者。

這類人如果要找一個共同點,那就是趨炎附勢,有同甘之心、未必有共苦之念。湊過來的目的主要是沾光,但卻並沒有什麽付出的覺悟。

當然這類人也有存在的價值,那就是表現活躍,善於造勢從勢。代王如今的聲勢,起碼有一半是這些人給宣揚炒熱起來。畢竟代王的聲勢越高,他們所能分享到的惠利就越大。

太陽底下並沒有什麽新鮮事,事物的發展過程中,初始的創業團隊自然是最核心成員,如果說天使輪還要講情分,那麽後續幾輪的擴張,則就是相對純粹的利益往來了,越往後越是如此。

當然,後世的商業模式直接類比古代的皇權政治還是有些不準確,不過如今的李潼本身法禮性也還不能超越人對自身利害的權衡,二輪融資的時候遭到所謂資本的喧賓奪主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說到底,女主當國,皇權本就遭到前所未有的打擊,人在這樣的大環境下,也就難免更加專注於自身利益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