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50章 禍入禁中,殃及池魚

司衛少卿閻知微家中這一場宴會,因為與會者眾多,很快就傳遍了畿內,與此同時,也在時局中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這種大難臨頭、摒棄故誼的做法,當然不會獲得什麽好的評價。一時間,論者無不被閻氏的做法大加斥責,而閻知微的風評一時間也降到了谷底,出入之間,道途不乏行人指罵。

但在洶湧的輿情之下,同時也隱藏著一股試探與觀望的意味。畢竟,閻氏所面對的處境並非一家之困,這樣的做法究竟是不是一種出路,也都讓人心存好奇,急切的想知後續如何。

時流也並沒有好奇太久,幾日後,禁中對此作出了回應,閻知微由司衛少卿轉為右羽林將軍。盡管並沒有論斷閻知微這一做法是善是惡,但卻用實際行動表達出了聖皇陛下對此的態度。

與此同時,也有幾句禁中言辭泄露出來,是聖皇陛下對閻知微的評價:“知微其人,誠是拙於情。謀逆重罪,非窮兇極惡者誰敢與聞、同汙此中?

且不論罪實與否,凡心存良善、無辜之徒,輕涉於事,無不膽戰心驚,或失於從容,這也是人之常情。其人之所以痛斬倫誼,可知情急之下仍能守於忠義大節。輿情薄論、群眾非之,朕不恤之,更仰何人?”

聖皇陛下究竟有沒有說過這樣一番話,誰也不能篤言確定。但這番話卻在一些私密的場合裏傳揚開來,言者繪聲繪色,聞者一臉沉思。

當然,輿論風評也並沒有因此改變對閻知微的評價。但是,神都城裏卻悄然掀起一股和離斷親的風潮。往昔時流無不以攀結名族為榮,可如今卻少有人再將這樣的事情宣揚於外。

無論輿情如何,在接下來刑司推審案件的時候,也都逐漸的不再將這樣的姻親關系作為推案的一個憑據。

盡管酷吏重刑的氛圍仍然沉重得將人壓得喘不過氣,但這一點微小的轉變,也仿佛穿過層層積雲的一縷陽光,起碼是讓人看到了一絲轉機與希望。

如果說閻知微一事給外朝局面帶來了一絲轉機,那麽大內禁宮中則就是陰雲越積越厚,幾乎快要將人逼瘋。

此番酷吏復起推案,核心就在於皇嗣究竟有無謀反。眾所周知,垂拱之後,皇嗣一家便久居禁中,所以嚴查近侍宮人,也是推案的一個重要環節。

最開始,推案提審的宮人還主要集中在現在仍在服侍、或者曾經服侍過皇嗣一家的人員。可是隨著事態發展,這範圍也在逐漸擴大。特別當來俊臣案引蘇瑰、將案情追溯到豫王府故事的時候,對宮人的履歷追查力度也是大增。

如果說對外朝人事的追查,聖皇陛下還要有所顧忌,不能任由酷吏全無限制的牽引發揮。那麽對於宮內這些宮官家奴們,則就沒有了此類限制。

麗景門附近的內獄被重新啟用,外朝刑吏們仿佛索命的無常,肆無忌憚的在禁中閑苑行走,不斷的將禁中的宮婢與宦者押入內獄,晝夜不斷的嚴加審問。

漸漸地,甚至就連內獄都不足用,刑卒們又將掖庭宮一部分宮室擴做臨時的監室,用以關押從禁中各處搜捕而來的宮人。

午後仁智院裏,司苑徐氏正在安排院中貴人們晚間飲食事宜,突然有宮婢倉皇沖入直堂,雖然只是素面,但臉色較之重粉塗施還要慘白,入堂後便顫聲道:“救命、徐、徐司苑請搭救柳司正,外朝那些鬼卒,剛剛入苑捕走了柳司正……”

徐氏聽到這話,臉色也是陡然一變,忙不叠起身道:“幾時發生的事情?柳司正被押往何處?”

“一、一刻鐘前,已經、已經往麗景門去了!”

宮婢帶著哭腔泣訴道。

徐氏聞言後便點點頭,回首對堂上一名女官說道:“不要耽誤了晚間貴人飲食,我去去就回。”

“要、要不然去稟告前堂貴人……那些鬼卒兇惡,我怕司苑你去也是枉然,或、或還……”

女官上前拉住徐氏,低聲勸告道。

徐氏聞言後搖搖頭,嘆息道:“我等宮奴,合該遭此劫難,下人們的憂困,哪好驚擾貴人。柳司正於我有恩,她遭此橫劫,我該要去看一看能不能將人搭救出來。即便不成,鬼卒知我侍在仁智院,想也不敢刁難。”

說完後,徐氏便匆匆出門,直往尚宮院而去。行途中便多見有宮官疾行於宮道中,一個個也都神情凝重,目標同為尚宮局所在的院舍。

尚宮局為禁中六尚之首,司正女官掌管宮人賞罰事宜。禁中局勢不像外朝那樣變幻無常,因此這名被捕的柳司正已經在尚宮局供事十余年之久,也多有宮人承其恩惠,徐氏自然也不例外。

當徐氏抵達尚宮局的時候,便見到尚宮局院外多有宮人徘徊張望,院門前仍有外朝刑吏把守。大多女官至此都裹足不前,很明顯除了擔心柳司正之外,更重要的是想觀望形勢,擔心遭受到牽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