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37章 新授殿中監

聽到武則天這麽說,李潼心裏松一口氣。

為了保證不將北衙軍事內部的紛爭透露於外,此夜之事無論孰是孰非,都不會擺在明面上商討決定,自然也就不會對某一方有明確的懲處。

他奶奶有一句話說得很對,那就是此夜他以天家貴胄與匹夫競勇,看起來雖然很威風,但其實很危險。薛懷義常年視宮防如無物,而武家諸王又不能堅持自我、恪守本分,對其多有縱容。

武家在北衙的積累與經營遠不是李潼能夠比擬的,這一次事情只是發生在一個狹促的空間裏,而且道理是絕對站在李潼這一方,他都還要親手抽刀、通過劈殺薛懷義的隨從這種燥烈的方式,才能夠勉強震懾住局面。

如果對方態度再強硬果決一些,或者事情不是發生在玄武門後這狹窄空間內,可以有更多人參與進來,那麽結果未必是眼前這種。

為了確保對外朝南省的震懾,武則天並不好就此事作出明確的懲處。但如果只是不了了之,這對北衙根基仍然薄弱的李潼而言,其實不是一個好消息。

始作俑者、其無後乎?既然此夜代王於玄武門殺人都算不上是什麽,也沒有一個是非的結果,那麽是不是意味著可以如此對待代王也算不了什麽?

就算薛懷義、武攸寧沒有這麽大膽果決,但北衙依從武家的那些將官們,能無一二悍勇求進者?

所以僅僅只是不追究,並不足達到李潼的要求。他需要他奶奶態度更鮮明的支持,即便不在此事,也要在別的方面表現出來,從而震懾住北衙那些蠢蠢欲動、想要行險上位的將士們。

韋團兒離宮之後,為他奶奶引進面首、分薄薛懷義恩寵的事情,一直是他姑姑太平公主在負責,李潼很少去過問。

原本他已經打算好要著手引入沈南璆以制衡薛懷義,但聽到他奶奶此時表態,倒是不必急於一時。一則他對這樣的事情本就是心有抵觸,不想親身介入其中。

二則即便引入沈南璆,薛懷義對他奶奶而言又有特殊意義,沈南璆也未必能給薛懷義造成實質性的制衡與威脅,無非讓他奶奶在個人娛樂方面更豐富一些。

略作沉吟後,他便繼續說道:“臣請能由千騎將士出宮用命,驅逐白馬寺所聚僧徒!”

武則天聽到這話,眉頭便微微皺起,有些不悅。她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並不希望幾人矛盾鬧到表面上來人盡皆知,驅逐白馬寺僧徒們已經算是偏幫了代王,然而代王卻仍想將千騎也卷入其中,這就有點得寸進尺了。

李潼也在細心觀察他奶奶的神情變化,見狀後便又說道:“臣此番所請,意並不在於白馬寺亦或薛師,而是另有所計。日前府員市得劍器一柄,攜入府中為諸親事見,審視端詳才覺器有蹊蹺……”

說話間,他又將早前楊顯宗所呈獻的那柄劍器有關訊息講出來,只是隱去了楊顯宗。

李潼將劍器帶回王府後,在經過桓彥範等專業人士的評估,已經完全能夠確定這柄劍器就是禁軍軍械被盜取改造,改造過程中也磨去了器物上的銘文標識。

借著李潼又派人前往北市暗查,結果發現幾家經營此類買賣的鋪業都有相關問題,只是或輕或重。甚至有的鋪業東主還暗裏表示,如果想要大宗器械,對方也能提供門路,只是價格上則就有待商榷。

查到這一步,已經基本可以確定的確是有人在暗裏盜賣禁軍軍械,而且持續的時間已經不算短,甚至有可能已經形成一條灰色的產業鏈。

然而當李潼詢問鄭恪的時候,所得出的原因卻讓他有些哭笑不得。因為這件事非但不是什麽秘密,反而在一些特定的群體中已經形成了默契,參與並獲利者不乏。

兩衙諸衛所替換下來的廢舊軍械,主要便由少府尚方監進行回收處理。

但尚方監的職責又不僅止於此,其下單單署司便有七八個之多,祭祀禮器、鹵簿文物、乘輿器玩、中宮服飾、輅輦車駕、鞍轡帳幕,乃至於紙筆茵席等制作與存儲量用,統統都在尚方監的職責之內。

自從垂拱年間以來,朝廷便鋪陳典禮,人工物力靡費而不加節制,整個尚方監都在超負荷的運作。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責任負擔增加的同時,朝廷非但沒有加撥更多錢糧物資,反而將原本由尚方監所監管的兩市市監都直接收入南省戶部地官所管轄,市稅直入戶部度支量用,使得尚方監用度更加困蹇。

至於兩衙回收的廢舊軍械,既沒有足夠的人力進行改造更新,存放起來又占用尚方監眾多的倉邸。而且南衙番上府兵逐年減少,需要更新的軍械器用當然也在逐年銳減。

在這樣的情況下,便有聰明人將這些廢料暗裏進行售賣,以補貼尚方監支用越來越大的缺口。當然這也只是鄭恪的說法,這樣做一則違法,二則都是暗裏進行,誰也說不清楚營收進項究竟是如何分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