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20章 親徒齊聚,環拱宸居(第2/2頁)

眼下不是避嫌留力的時候,就連皇嗣都被攻訐謀反,而他奶奶此時將他任命分押千騎,明顯就是為了調整北衙軍事構架,制衡武家諸王。之所以主動提起這個話題,目的當然也是讓他後顧無憂。

目下雖然已經到了武周之世,武則天也已經稱帝,但她的權勢始終沒有脫離李家的皇權而獨立存在,這是古代的政治邏輯所帶來的天然限制,她永遠也不能像男性帝王那樣獲得獨立、完整的皇權。

正是因為不能獲得完整的權力,所以她才要把有限的權力發揮得淋漓盡致,從而塑造出一個自己強大、不可戰勝的形象。

皇嗣謀反,本身就是對武則天的威嚴進行攻擊,會引申出一個根本問題,那就是你的皇權法禮性究竟來自哪裏?這是能夠動搖皇權根本的靈魂發問,武則天以此詢問李潼,也透露出她此刻心情的糾結。

如果皇嗣謀反是真的,那麽她的皇權來源又該依附於誰?但如果不正視此案、嚴加追查的話,現在可能是假的,之後則未必。

歷史上皇嗣謀反一案,是通過樂工安金藏剖腹明志這樣的慘烈方式告一段落。

雖然表面上案事停推,但影響卻並沒有就此了結。之後改元延載,如果從字面意義解讀,應該是延續載初。載初這個年號宣告武周革命正式開始,天下改用周歷,女皇承載天命的開始,到了第二年改元天授,國號更叠為周。

所以改元延載,又意味著皇統回歸初始,延載之後,之間又有一個使用僅僅二十多天的年號為天冊萬歲,旋即改元證聖。這麽單看或許還有點寡味,但如果聯系另一個歷史事件看就有味道了,那就是西漢末年的再受命。

武則天通過這一次操作,與李家皇權又進行了一次切割,所謂證聖即就是我是聖人,繼續強調她自身的神聖性。而這一次證聖之旅,在歷史上被薛懷義一把劫火燒得灰頭土臉。

武周一朝,年號改換頻繁,本來是挺嚴肅的事情,被武則天玩出了一種玄幻升級的味道,又像是朋友圈、心情標簽,只看年號就能咂摸出許多味道。

如今李潼涉事尤深,他也不清楚接下來事態走向會是如何,但既然他奶奶給他一個機會,加強自己的勢力總是沒錯。別自己在北衙分奪武家軍權玩挺嗨,武家人新仇舊恨刺激之下轉偷了他的家,那就真是欲哭無淚了。

至於眼下,他奶奶跟他和他四叔,是有一點命運相連的味道。他們這祖孫三人,眼下是要湊在一起共度難關。

而武則天在授事之後,又詢問他對皇嗣謀反一事的看法,大概也不無擔心他會不會狗膽包天、直接落井下石突突了他四叔。

起碼現在,武則天是絕沒做好徹底放棄李旦的準備,而其本身也有些控制不住事態的後續發展。

“你倒是舉才不避親,唐先擇之名,安西功簿也有陳述。不過畿內終究不同於邊務,盼他能恪盡職守罷。”

武則天聽到李潼這麽不客氣,微笑著點點頭,然後又說道:“新婚娘子,卻遭夫郎久事不歸,稍後招引新婦入宮暫居,夫婦閑時方便短聚,也增添一些禁中情味。這娘子是祖母選中,該要入侍報恩。”

李潼聞言後自也不敢拒絕,而且家眷此際入宮也並非壞事,便又說道:“雍王日常不乏簡率,臣恐情勢滋擾下乏於善應,若將家人一並引入,朝夕相對,歡敘倫誼,也是一善。”

武則天聽到這話,臉色稍有好轉,皇嗣被誣謀反,不只是一個政治危機,也是倫情上的尷尬,在這樣的局面下,親徒齊聚禁中,環拱宸居,情面上也能好看一些。

“外間邪情滋擾,卻不阻門中喜樂融融,這是好事。索性諸王家人齊聚於內,人情暢敘,也能填補一下宮中的人氣。”

聽到他奶奶這麽說,李潼又是一樂,這將近一個月的時間裏,魏王不斷的訴求無處可居的可憐,以這樣的方式達成,不知道他高不高興。當然他自己是進不來的,如果他在此時入宮,那麽可能真的要諸方爭搶玄武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