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2章 懷義說親,結怨於人

薛懷義如今爵封鄂國公,官在左衛大將軍,更有幾番率軍出征突厥的功事加身,聲勢自然不同以往。

其人入場,能夠列席作陪的,唯李潼兄弟倆並幾名同場遊戲的勛貴子弟,張克己與那些商賈們只能帳幕之外恭立,使得偌大帳幕都顯得空蕩蕩的。

薛懷義坐定之後,撫摸著那鋥亮大腦殼,視線望著李潼顯得有些復雜,默然片刻後才又咧嘴一笑:“是了,還沒有恭喜巽郎,帷中再添新姝。楊相公病榻托女,如今已經盛傳都邑,能得弘農楊氏這樣的名門禮重恩結,可知巽郎如今人勢大壯,故識訪見都變得不如往年便利。”

聽到薛懷義講起這事,李潼不免又是頭疼。他也沒想到,楊執柔居然這麽固執,明明在其家邸已經直言拒絕了,但過後卻派家人將自家閨女直接送入王邸中,款行城中,重禮招搖,使得這件事想瞞也瞞不下來,早已經鬧得滿城皆知。

李潼對此也是憂煩不已,他也不是假道學、虛客氣,楊家那小毛丫頭想想就覺得是作孽。

但楊執柔擺出這幅架勢,卻讓他不好拒絕,其人目下本就纏綿病榻,如果自己再不顧這份殷勤直接將其女送還,不巧之下如果這家夥短期之內掛了,說不得就會被人誤解成是被自己氣死的。

真要發生這種情況,弘農楊氏那也不是尋常門第,結親不成反成仇,肯定不會就此罷休。而且這也會讓人覺得他太倨傲,連弘農楊氏面子都不給,會讓其他想要結誼的時流都裹足不前。

但直接認領下來,這也不是李潼的風格。先不說作孽不作孽的問題,楊執柔這都快掛了,真要兩腿一蹬,自己又該以什麽樣的禮數去登門吊唁呢?

所以他幹脆把楊家那小娘子寄養在嫡母房氏處,自己則率娘子避居別業,等到這陣風頭過去。如果等段時間楊執柔不巧真掛了,那也就好辦,直接把這娘子再送回去服喪。

父母重病本就不宜論婚,就算真有什麽前約,都得仔細商榷一番,更不要說只是楊執柔一廂情願。李潼料想就算楊家那些本族人,怕也不認同楊執柔這一做法,他現在只是一介庶人,若納楊氏女子為妾,無疑會拉低整個弘農楊氏水準,這些以冢中枯骨為美的名門,是在乎這些的。

不過拋開這些煩擾,楊執柔此番舉動,倒也算是實實在在向世人說明了李潼如今聲勢如何。

甚至就連弘農楊氏這樣的名門,楊執柔這樣的前宰相重臣都要上趕著以女托之,也讓許多對時局變化不敏感的時流能更直觀看到李潼如今的聲勢已經不同往年。

比如就連薛懷義講起這件事來,語調都有些酸溜溜的,這和尚又笑著繼續說道:“楊家那個小女,早前禁中有見,雖未成人,但也雛態可憐。早前魏王殿下甚至還登楊相公門為子息求歡,卻不想如今花落巽郎家邸,雖然出人意料,但仔細想想也是人情之中。生人有眼,能辨優劣啊!”

李潼聞言後只是微笑不語,他倒不擔心這件事會挑起武承嗣什麽玻璃心腸,自己落種下流,那也就不要怪別人出色。

薛懷義見李潼不語,便又說道:“我與巽郎,似無舊怨?”

“薛師何出此言?舊年施惠,銘感在懷,幸在薛師聖眷久享,無需寶雨稍作回報。但這一份故情記在心裏,只待薛師一言傳取!”

李潼聽到這話後,便抱拳說道。

薛懷義神色略有緩和,又指著李潼說道:“巽郎妙才自在,不會久藏,即便無我,也能揚名。倒是我,除你之外,半生交往便沒有什麽可誇。也正因此,人情冷暖,我是分寸計較。不說你回報不回報,你是知我親緣寡薄,為什麽又要將我親徒遠使西京?”

聽到薛懷義又拿此問罪,李潼便嘆息一聲:“薛師舊年托人與我,所言深刻,我是記憶猶新。昌嗣此子,才器健壯,難得志氣也高人一等,不貪門蔭前眷,要憑一身之能馳騁此世。我愛此志向,也願意給與扶助……”

“扶助?你是怎樣扶助他?”

薛懷義聞言又露不悅:“他遠事西京,任你勞使,有什麽可誇耀人前的出身沒有?”

“他職在西京南內宮苑……”

“不還是一個流外的出身?一門只此兩人,叔為國公、大將軍,名滿天下,侄則流外拙吏,羞入人前,這就是巽郎所說的扶助?”

薛懷義敲案怒聲道:“讓人知此,誰能不笑我刻薄舊族親徒!”

李潼雖然感念薛懷義的舊惠,但也不會一味遷就其人,見其神態如此激動,便沉聲道:“舊年是有一點相知,薛師將人托我,如今雖然不再,但應不至於如此誤解。昌嗣入我門內,我是既不閑養,也不驟攫,他今日所有,俱一身才器搏來,昂藏男兒立此世內,俯仰無愧,言何羞入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