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7章 不為驥用,則為馬骨(第2/2頁)

四十萬錢就是四百緡,唐太宗嫁次閨女用錢二百緡,李潼一品郡王,一年俸料五百緡出頭。

後世傳言還有說郭元振是張嘉貞的女婿呢,可是看這一臉髯須好像比張嘉貞還要大幾分,可見不靠譜。

李潼自己這裏剛用許多手段吞人家財,倒也不好規勸郭元振所謂君子所好、循道取之,略作沉吟後則笑道:“財疾物缺,於寒庶而言自是生計大事,但於你不過雜情滋擾,不值得舉命犯險。既有此困,恰入我門,我可助你解困,你又何以報我?”

郭元振聞言後則突然變色,因兩臂被反縛,只能以額頭觸地說道:“卑職的確事犯大王故員,但也真是無心,乞請大王勿害我命……”

李潼眼見其態如此,臉色頓時一沉,拍案冷哼道:“哪個要害你性命?你言你貪享樂、困物力,我肯以物助你,乃是降恩,以此態相對,你是什麽意思?覺得我不配役使你?還是我家財貨物惡咬手?”

郭元振聞言後更作澀聲:“大王宗枝顯貴,人譽有加,所識所賞,俱是非凡。但有常情役使,應教者誰敢推辭?卑職當然也無外此中,行走於份內,不敢再作妄求。殊恩加我,想必所用非常。

卑職既無顯功,又無令譽,德行俱有失守,大王亦知。竊想可取者,唯此鬥膽法外而已。卑職一人逞欲,所圖無非銅帛。大王高傍宸居,還要於事外訪募異才,卑職、卑職實在不敢言深……財帛死物,自然不會傷人,但情勢乖戾,則就能夠害命。大王所訓,已經超出卑職才器之內,實在不敢應教!”

李潼原本對郭元振另眼相看,還僅僅只是因為所知史書後事,但具體到眼前這個人,則有幾分失望。可是在聽到這番話後,心態卻發生了變化,能成非常之事,果然是有非常特質。

但是驚奇之余,他的臉色也變得有些不好看,大凡心跡幽深者,總是忌憚向人表露真情,自己隨口一句話,卻引出郭元振如此洞見的猜測,自然讓他有些別扭。

郭元振叩首之際,也在擡眼偷窺,待見少王神情有些陰晴不定,心中又是一慌,忙不叠又說道:“卑職真是私欲迷心,竟敢邪言說於大王,妄求包容法外。自省驚覺,懇請大王系我入刑,願受國法制裁!”

李潼心情本有些煩亂,但在聽到郭元振這麽說後,卻忍不住樂了,指著這家夥冷笑道:“你覺得,你眼下還能自主命途?”

郭元振身軀僵了一僵,看看已經走近的楊思勖,又澀聲說道:“卑職入邸,群眼有見,且公事在身,治中也有備案……陳事諸種,絕非挾情,只是區區一命安危事小,實在不敢牽擾大王身陷雜情糾紛之中。”

“我的確是討厭雜情糾紛,最樂竟日清閑,可是偏偏總有人事不識趣,招惹上門。凡遇此類,無非抽刀斷麻。你不是也說了,結怨亡命,就需要起居當心。我是不耐煩此類長擾,系你入刑,難免結怨,索性了斷於此際。”

李潼講到這裏,已經站起身來,行至郭元振面前,俯首望去,並繼續笑道:“區區一個遠縣尉官,又能滋擾多少?這樣的毀謗煩憂,我是受得住的。你居治已經諸多失職,如今還跨境犯事,不巧惹了我門下故員,循情殺之,事出有因。雖犯於法外,但卻無愧重情之譽。”

他擡手拍拍郭元振厚實的肩膀,口中嘖嘖道:“可惜可惜,如此勇健入我廳堂卻不為我用。我是閑廄常設,只待名馬,既然你自惜馬力,那我也只能撿骨彰事了。”

郭元振聽到這話,更是驚出了一身冷汗,他自己路子就挺野了,沒想到這位大王俊美皮囊之下滿是腹黑,已經算計好了殺掉他之後該要怎麽運作輿情。

“常人論婚,還有書聘諸禮。大王要執我用險,不能稍假耐心?盛年寸短,窮鄉蹉跎,能不積郁?幸受名王青眼,誠惶誠恐,錯作矜態。卑職敢直言深刻,自然已經是心意傾許,之所以隱情不白,只是自誇有此明見秋毫之能,盼大王能更作見重!”

郭元振講到這裏,神態極力莊重道:“大王神龍潛淵,隨勢幻形。卑職雖然無入妙境,自慕春秋古義,庶人遇我,庶人報之,國士遇我,國士報之!在微則砥礪於事,在顯則相謀於國,剖肝瀝膽,無負此恩,來年復登淩煙閣,從輿諸眾,中必有我!”

李潼聽到這話,再見郭元振瞪大眼一副“我真不是被逼的”神情,只覺得他們兩個都玷汙了這番慷慨激昂的宣言,如果不是知曉後事,我信你這張破嘴才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