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9章 竇七入彀(第2/3頁)

堂中兩人聽到這裏,是真的慌了,老者更是顫聲道:“這究竟是怎樣世道?敵我都不能容,莫非蒼天真要滅亡我家!”

“情況雖然不容樂觀,但也未至於絕望。女主年高,壽終只在短時,熬過眼前艱難時刻,未來仍有可望!”

竇尚簡很快又收拾心情,努力讓自己顯得精神一些,敲案凝聲道:“唐家舊人或不能容我,不準我家再近皇嗣,可你們不要忘了,我家還有楚王可望!所以今次我行此蛇蛻之法,力圖盡量保全我家底蘊,苦忍寒冬,怒發來年!”

“眼下我假死遁世,行事要更從容許多,將我家人物諸力包藏於野。西京這裏,我是不能久留,不過你們也不要擔心,美玉已經從神都快馬歸京,等他回來之後,台面上家事仍然有人作主,你們全力助他穩定家勢,不必以我為念。待我到了地境,一定會盡快傳訊回來,讓家人安心。”

那名年輕些的竇家子聞言後又說道:“七叔,我隨你同行吧。蜀道艱難,秦嶺又有蜂盜無數,你眼下還要避人耳目,不能攜帶太多家徒。同行有人,也能不失照應。”

竇尚簡稍作沉吟,然後又說道:“也好,那你近日就不要再留祖宅做戲,先秘密出往城南,召集一些人力,等到大殯之日,我潛出城後與你匯合,再翻閱秦嶺,前往成都。”

他又轉望向老者,重拍其人手背,沉聲道:“我與二郎都要離家,短時之內,家事就要托付四兄了。總之,雖然大難臨頭,但只要一家人齊心共力,無患沒有來時。”

且不說竇家人私底下的計議,近日西京城中也因為竇家喪事而頗為嘩噪。最初還只有一些舊好門戶登門,可是漸漸地,登門吊唁的則多了許多商賈。

這些人名為吊唁,實則自然是窺探竇家虛實,許多人靈前吊唁之後也不離開,整日逗留在竇家宅業內外,甚至有人已經按捺不住向竇家追討貨款。

若是平日,這些商賈們自然不敢在竇家這樣的門庭前如此放肆,可是現在坊間熱議竇家失勢在即,甚至不乏人言之鑿鑿講到神都派往西京捉拿竇家一幹人等的禁軍、已經行在了路上。商賈們心憂自家財計,自然也就少了許多顧忌。

竇尚簡幽居在家,等待出殯之日潛出城去,但也不得安閑,不得不繼續處理這些雜務。

“查清楚了,鼓噪這些商賈們鬧事的,是西市新立一家行社名為寶利行社。社首是個蜀中商戶,也曾在我家門下邀力,但聽說不久之前,其家財色進賄河東王,如今已經在王邸行走。敢於宣揚我家隱事,肯定是河東王授意指使!”

一名身穿喪服的竇家子恨恨說道:“這個河東王,真是卑鄙!此前訛詐我家園業,我家也已經咬牙贈送,卻還不肯罷休!”

“險遭殺身之禍,哪能那麽簡單就揭過。你們還存僥幸,覺得少王未必知詳,他現在處處針對我家,怎麽可能不知!”

竇尚簡聞言後便冷哼道:“這個河東王,還真是人物用盡,不達目的便不罷手。尤其可懼,在於一個‘忍’字。觀他作為,不像近日才知,卻能忍到得見我家頹態顯露才出手,少王真是可畏啊,年紀輕輕已經手段老辣。

不過,我家縱然不安,也不是那些商賈能夠招惹,再有鬧事者,打逐出門。告訴他們,一應諸事待我喪事之後再作議論。我眼下是絕不能動,否則必入少王彀中!”

於是,竇家就在這種嘈鬧中咬牙繼續操辦喪禮,而時間也很快來到了出殯之日。竇家祖墳位於鹹陽,因此出殯這一日,也是麻幡招展,人眾齊出,離城之後浩浩蕩蕩往鹹陽方向而去。

竇尚簡身穿一身素麻的圓領袍,臉上用藥汁塗抹姜黃,一部美須也早已經截斷,這幅樣子哪怕相熟者對面而過,不注意打量只怕都認不出。

他站在城外土路旁圍觀的人群中,眼望著自己的靈柩漸行漸遠,心中自有一股別樣情愫,待到圍觀者散開,他便也登上一駕馬車。

掌車的心腹家人轉頭問道:“七公,現在趕往城南匯合家人?”

“不,往西行,咱們去涇州。”

竇尚簡壓根就沒打算去蜀中,不過這一點打算甚至就連最親近的家人都沒有透露。

家奴聞言後略有錯愕,但也並不敢多問,打馬直往西面行去,前後兩架馬車,並有十幾名粗使的擁從,看起來與一般行商無疑,也就少有人關注。

一行人一路行進,堪堪趕在日落之前抵達始平縣郊一處位於鄉間的莊園。

竇尚簡撩開車帷,借著夕陽余暉望向那莊園的籬墻,卻沒有發現此前所派遣心腹約定豎起的信物,臉色陡然一變,疾聲道:“退、退!不要入莊!”

但這時候卻晚了,莊中近百匹奔馬疾馳沖出,很快便在野地中將竇尚簡一行團團圍住,騎士們揮舞棍杖上前逼迫眾人下車受縛,然後便押著他們往莊中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