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26章 瘋狂的武周

第二天一早,長安城中有客來,乃是自神都洛陽轉任長安萬年尉的徐堅。

“知大王等除服歸京,城中不乏籌措迎接,只是案事過於龐雜,只付卑職前來走告失禮之罪。”

徐堅登門入拜,然後便一臉歉意地說道。

李潼聞言後只是笑笑:“既然身領國職,自然國事當先,無謂迎送喧擾。華服再被,傷心難解,情是意懶,我也不想即刻就追逐人情喧噪。情事兩宜,如此甚好。”

言雖如此,但其實彼此心裏都明白,終究是因為形勢不同了,所以長安這些官員們對於少王歸京一事才會反應如此冷漠。

李潼一家新入關中時,擔任西京留守的還是格輔元。

雖然彼此的確沒有太親厚的關系,但也不能說全無瓜葛,更何況少王本就厚載聖眷人望,所以職權之內,格輔元也都給了他們一家不小的關照。如果沒有格輔元幫忙,他們在長安城外甚至沒有一個落腳的地方。

但是好景不長,之前武周代唐,格輔元便被召回神都,短暫留省之後又被外放擔任揚州長史。

至於接替其人的,則是舊任羽林將軍的武攸宜,想想也知道對待李潼他們一家會是什麽樣的態度。

西京如今政治地位一如他們李氏宗王這麽尷尬,留守官員們多數也都不敢冒著得罪武家子的風險來迎接雍王一家。也只有徐堅這種本就故誼深厚的,才能保持殷勤故舊。

落座之後,徐堅忍不住嘆息道:“世事疾翻,有若狂瀾。大王從禮遁世,雖然隱跡一時,但長遠來看,實在可稱良謀。只可惜舊年編禮諸事,還是痛折事中,我們這些蒙大王恩薦入事眾人,也實在是愧見大王。”

李潼聞言後也是有些惆悵,舊年他倡議修編《禮式通辨》,網羅了一批士林才流。但是因為要借服喪的禮事抽身離開神都,實際的編撰工作便交付另一名武家子武攸寧。

可是他離去不久,隨著武周代唐的節奏加快,麟台也不可避免卷入其中。

武攸寧在一眾武家子當中,或許能力還算出眾,但也難免武家子的共性,那就是迎合起他們姑母來沒有底線,大肆篡改、增刪武德、貞觀舊年的禮式文書,這自然讓那些參與編著的人大為不滿。

首先是麟台郎元行沖憤然辭官,歸居鄉裏。然後是麟台丞王紹宗,因言入罪、發配豐州。幾個能執筆立言的學術大能都被踢走之後,整個編撰小組已經是名存實亡。

但真正打擊最大的,還是大監沈君諒入刑伏誅,至於經手人,則正是李潼此前苦念而不得見的酷吏來俊臣。

隨著來俊臣的出山,李潼也總算是明白了這個家夥的確鑿身世。之前所以久久不見,原來是因為這個家夥正在坐牢。

來俊臣舊年行商販業於淮間,因為犯事而被抓捕入獄,關押在和州州獄中。

時任和州刺史乃是李唐宗室東平王李續,卷入垂拱四年的宗室作亂中被幹掉了。本來這件事跟來俊臣關系也不大,其人仍被關在和州監獄裏無人問津。

天授革命時,右肅政台大夫李嗣真諫言天下冤獄實多,希望能夠發使撫問,檢索冤獄。

武則天以新任宰相史務滋領銜此事,檢舉推翻了多少冤案,李潼是不清楚,唯一知道的一點就是來俊臣這個惡魔就這樣被放出來了。

其人所以脫出囹圄,說法也很有黑色幽默,言道正是為了北上神都舉報越王李貞造反,不想行至和州被李貞的同黨李續給抓捕,如果他當時能夠告密成功,朝廷根本無需大軍平叛,遣一使節便可將越王李貞殺在州治。

來俊臣這個家夥也是趕巧了,甫一出山便嶄露頭角,直接參與到宰相武長倩的謀反案中。武長倩便是岑長倩,天授元年也被恩賜姓武,雖然在革命前後始終乏甚存在感,可是在爭嗣的問題上還是沒能免禍。

岑長倩謀反一案牽連甚多,多名高官大員被牽連其中,麟台監沈君諒便是其中之一。

當時李潼雖然在乾陵居喪,但對這件事也是所知頗深,因為岑長倩就是被在長安與鹹陽之間被直接幹掉的。武攸宜之所以被派任西京留守,就是為的幹掉岑長倩。

岑長倩本身就是貞觀名臣岑本文的侄子,又立朝多年,長期擔任宰相。為了除掉這樣一個重要人物,當中也波折頗多,先是以出征吐蕃為名義遣出朝堂,行過西京時,由途中被直接幹掉,甚至都沒有押回神都入審。

而後岑長倩子侄被守捕於神都,在來俊臣等酷吏威嚇逼壓之下,引誣多名大臣,一同處以極刑,這其中就包括沈君諒。

甚至就連岑長倩的叔叔岑文本都受到連累,本來陪葬太宗昭陵,被武攸宜率兵毀墓遷出。

昭陵與乾陵同在鹹陽附近,當時武攸宜還途過乾陵,李潼估計其人是故意前來示威。這在當時,也讓一家人心驚肉跳了很長時間,擔心遭受波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