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9章 雲橫秦嶺家何在(第2/2頁)

年輕人還待爭辯,卻被李光擡手給了一巴掌:“讓你們警哨看守,誰又準你們外出狩獵?”

“阿耶只是怕西嶺盜發現咱們,他們敢來掠奪生口,咱們也有弓刀,不怕拼個生死!”

年輕人一臉忿忿,其身後一眾年輕人們也都不乏認同的點頭:“只說要求活,窩在這寒荒溝嶺,生不如死!老子長到二十年,婦人手腳不曾摸過,凡能見的,不是阿姨,就是阿嬸!”

講到葷色話題,悲傷沖淡幾分。也實在是生死見慣,已經很少再為這些事情傷懷,今日悲傷逝者,明天或許自己便躺在墳冢。

“留住性命,總會變好的……”

李光眺望著秦嶺群峰,口中喃喃,只是轉機在何處,他也看不到。

一行人埋葬亡者之後便下坡入溝,已經有人在山溪旁剝皮清洗年輕人們打來的獵物。

避世隱居雖然寒苦有加,但秦嶺山野間也不乏山珍野物,李光一眾多軍府老卒,再帶出一批半大少年,狩獵樵采,也能勉強度日。

秦嶺山野綿延,逃亡至此隱居躲避兵役的軍府戶眾不在少數,既有李光這一類寒苦自守的,也不乏生性兇惡、聚眾為盜者。

這一類山野中的人禍反倒比那些流竄的野獸還要兇狠,他們出入於山野平原之間,寇掠為生,同時也尋覓、兼並其他小股亡戶難民,取其青壯以壯大力量。

李光飽受世道摧殘的苦楚,卻不願以暴淩人,仗勢武力將不幸施給更多人。那些盜匪首領不乏舊年袍澤,也曾邀請李光加入,但卻不願收容他身邊一眾老弱,於是李光便對他們敬而遠之。

年輕人們看似閑話的抱怨,李光也是憂在心中,趁著旁人忙於烹煮獵物,他將剛才訓斥的年輕人、也是他的養子叫到一邊去,皺眉道:“你老實交代,究竟有沒有跟西嶺盜往來?”

年輕人名李葛,抓撓著身上的癢處嬉笑道:“阿耶信不過旁人還信不過我?我可是……”

“還要欺瞞!”

養子還未說完,李光已經怒不可遏,劈手將年輕人扳倒在地,並扯下他腰間佩刀,抖落粗皮陋制的刀鞘,便露出寒芒閃爍的刀身:“利刃哪裏得來?近日你們幾個值望,夜中就不見蹤影,當我不知!”

“阿耶真是機警悍力……”

年輕人還想嬉笑蒙混,待見李光神色越怒,這才收斂形容,轉為莊重道:“兒子哪敢欺詐阿耶,蜂盜禍我家園,沒有阿耶搭救,兒早就活不成……”

“那你還、唉,天道已經殘忍,生人不能過活,就算你能憑著兇惡快活幾年,就要虧敗黃泉先人的冥福,做那些禽獸不如的醜事?”

聽到李光悲聲,年輕人李葛也是虎目泛淚:“兒不知先人冥福幾分,但阿耶近在眼前,是癡是愚也罷,若不是阿耶苦受身邊這些拖累,咱們沒有活命,阿耶卻能活得歡暢……兒絕對沒有勾結蜂盜,只是阿耶厭我交往外人才不敢告知。阿耶有沒有聽說過故衣社?”

“那是什麽東西?”

李光聞言後又是皺眉。

李葛眼中泛起神采:“豈曰無衣?與子同袍!故衣社是西京城裏大行社,是咱們軍戶豪義在勢的大人物捐財救助府戶亡流的義……”

李光聽到這話,身軀隱隱一顫,他雖然不識大字,但類似口號也是聽說過的,此時從養子口中聽說,腦海中又泛起早年袍澤托命、勇義赴邊的壯闊畫面,但隨後又泛起亡子滿口蒲絲的淒慘畫面,神情轉為悲愴:“哈、同袍、同袍?咱們只是服麻的賤命,哪有章紫同袍的榮幸啊……”

“故衣社只是捐麻入社,袍澤互助!”

李葛又疾聲說道:“他們不貪人家財,不窮使性命,只要捐麻幾兩,就贈新衣。”

李光飽嘗人間悲苦,自然不像李葛這樣天真、易受蠱惑,屈指一彈刀背:“那這刀,又是怎麽回事?”

“義有輕重,下義者聞悲落淚,中義者自守不虐,上義者普惠恩眾,豪義者奉道敢戰!阿耶已經是上義之選,兒不能辱沒父名,要奉道敢戰,已經自薦作故義敢戰士,領此義刃,追討不義!”

李葛講到這裏,自有一臉的自豪:“我也不瞞阿耶,後日就要響應義舉,圍殺西嶺蜂盜!今日夜中,故衣社義使就要贈我義資安家贍養。阿耶如果不信,等我取回義資,你再罰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