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5章 不為我用,則必殺之(第2/3頁)

“憲台乏用,便侵麟台?則南衙百司何須並設?異日老夫是否也要攜麟台群眾並入憲台恭作筆吏?”

沈君諒直接行至楊再思面前,指著他繼續怒聲詰問。

楊再思小退一步,臉上苦笑更濃,不與沈君諒針鋒相對:“沈監言重了,晚輩何敢作此想,就連幾員衙官都還在麟台難出呢。若能妥善解決困事,晚輩備設禮席再作請罪又何妨。”

他這裏一退再退,倒讓堂上楊執柔有些看不過眼,他雖然也不大看得起這個同族,但見沈君諒這個南人指著楊再思鼻子連連喝問,心裏有些不是滋味,便舉手道:“今日聚在論事,事外余情,兩位退堂自敘。”

“忿意梗懷,無所陳詞。麟台執言,已由河東大王呈訴殿中!”

沈君諒又恨恨瞪了楊再思一眼,然後便退回一旁席中坐下不再說話。

他弱勢所在,就在於朝中沒有強援,想也不用想,眼下在政事堂根本論不出一個對麟台有利的結果,幹脆閉口不言,寄希望於早已經進入宮中的河東王。

他這裏一言不發,拒不討論,可想宰相們就算有什麽想法,也根本就無從溝通。

政事堂裏已經陷入僵局,而禁中仁壽殿又是另一幅光景。

武則天已經做出了決定,本待讓少王並武承嗣一同往政事堂去宣告,可是少王接下來進言又勾起了她極大興趣。

“臣雖積忿在懷,但途行一程也難免細作思量。諸司所以輕慢麟台,無非本司供事輕簡,虛祿不稱。忝受恩養,卻有根本之缺失,為人所輕,概是自取。”

武承嗣聽到少王這番話,倒是頗有認同感,他本就覺得麟台這番吵鬧真是沒有道理,勞者多占本就道理所在,麟台一群閑員還有什麽資格叫囂?

李潼接著又繼續說道:“臣入職以來,常作自審,不敢輕論百司配事輕重,唯望能夠奉恩盡勞。智短難謀於大,聞右相所言應時權宜,大有啟發。春秋有變,日月更叠,禮雖常設,難就時宜。國初禮司少有定制,凡遇大事,輒制一儀,至今已繁瑣難引。”

“專事專儀,雖然取義在時,但世道俗眾不免浪言禮缺。有感於此,臣請於麟台立案索引,普錄前代諸禮式更叠,匯集審錄,以為參考。”

唐初禮儀主要繼承於隋禮,隋禮則禮出多源,既有北朝,又有南朝,還有就是河西之地所保存的古禮,於是就造成了繁雜重復,乃至於彼此沖突。

正因如此,貞觀時期又重修《貞觀禮》,但在貞觀禮修訂的時期,山東世族還處在被政治打壓的氣氛中。等到高宗時期為了擺脫關隴勛貴的局限,又要團結一部分山東世族,所以再修《顯慶禮》。

顯慶禮有一個最大的特點就是“增損舊禮,並令式參會改定”,說的更直白一點那就是你們別逼逼,老子想怎麽改就怎麽改。武則天敢於隨心所欲闊制新禮,根源還在她老公李治這裏,簡直就是青出於藍。

這樣修訂的禮書,其莊重性可想而知,所以就造成了無復定制、隨事而擬的局面。

禮書的編撰是意識形態的莊重問題,憑李潼當然玩不轉。但是玩不轉正禮可以敲邊鼓啊,所以他打算從禮式入手。

律令格式是隋唐法律基本表現形式,這其中的式就是律令細則,隨事而頒,要有更大的靈活性,也最能體現君王的權威。

類比後世的話,律令可以視作憲法、刑法,式則就類似於治安管理處罰條例。當然概念未必準確,只在條文地位上有一定的相似性。

李潼要匯編禮式,無非把歷代式文整理起來,這沒有太大的技術性,主要還是建立在普查資料的苦工夫。禮制玩不起,但檢索這些舊條款並不難。

一旦能夠匯編完成,所帶來的好處顯而易見。比如武則天要擴編內供奉,大可以拍出貞觀式文,你們別擡杠,早年有人這麽玩過!

果然,武則天在聽李潼說完後,很快便意識到這當中可供操作的價值,她離席而起指著李潼嘆息道:“何謂智淺啊,我孫真有宰臣巨才!年未及弱冠,洞事如此深刻,若非本就門庭少俊,真是不為我用,則必殺之!”

李潼聞言後心裏頓時發毛,你誇人能不能好好誇,嚇唬我幹啥!我連我祖宗幾代都賣了,還不為你用?

“臣怎敢當此盛譽,只是右相言有醒我,一時機敏罷了。”

他心裏吐槽著,又連忙跪下來,瞪起純真的大眼睛,表示自己真的是一時抖機靈。

別管他奶奶信不信,反正武承嗣是信了。

聽到神皇如此盛贊少王,武承嗣心裏老不是滋味,同樣上前一步拜道:“大王所論雖深刻,起意仍存輕妄。此謀臣執春官之日亦有所念,只是武德以來章式繁多,雜存諸館,實難一一檢索取錄,勞工浩瀚,未必能功,實在不敢輕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