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1章 宰相薦才

李光順率領禁軍血洗丘神勣家宅的時候,李潼仍然逗留在鸞台。

他奶奶派他來傳達敕命,然後又沒有更多交代,他也不敢私自離開皇城,索性便直接留在了這裏,觀察一下門下省的辦公環境。

出閣之後,李潼兄弟三人雖然也望朔朝參,但基本上都是參加完大朝會後便匆匆離開,也沒有機會在這些中央機構官署溜達。

鸞台作為中央三省之一,官舍宏大堂皇,占地很廣闊,眼下雖然已經入夜,但仍然有不少官員值夜留守,內外燈火通明,人員出出入入,顯得很是繁忙。

值夜的鸞台侍郎韋方質在發出敕命之後,便告罪一聲返回直堂處理案事,只是留下幾名胥吏陪伴少王。李潼閑人一個,也不好尋人攀談、打擾旁人的正常辦公,廊舍之間遊走一番後,便讓人尋一間空舍入座小憩片刻。

他這裏剛剛躺下沒多久,便聽到外面有人發問道:“大王可在舍中?”

不待吏員答話,李潼又起身將衣袍稍作整理,讓人上前開門,便見到一個年在四五十歲、身穿綠袍的中年官員站在門前。

中年人面相清臒端正,很有一種儒雅氣質,見到少王起身相迎,連忙舉手作揖並微笑道:“卑職左補闕喬知之,知大王駕臨鸞台,特來走拜,殷情叨擾,還請大王勿罪。”

聽到對方自我介紹,李潼略有詫異的端詳兩眼,然後才笑語道:“喬補闕才名高著,小王聞名日久,憾不能並席請教,巧逢此中,言何叨擾,快快請進。”

這個喬知之,官位雖然不高,才名卻實在不弱。其最為後世所知,還是一樁桃色事件,家中有美婢被武承嗣所奪,喬知之寄情詩篇,密送婢女,婢女感憤自殺,由此觸怒武承嗣,被武承嗣指使酷吏將喬知之構陷殺害。

當然那都是後事,眼下李潼說久聞其名,倒也不是虛言。喬知之本有文詞之名,除了與陳子昂相交莫逆之外,與沈佺期、李嶠等人也都關系不錯。李潼朋友本來就不多,偶爾也從李嶠等人口中聽到喬知之的名字。

“大王擴新諸律,卑職常於閭裏賞聞,奇致妙趣,大有洗耳娛新才情。日常有憾不能近睹風采,及至得聞大王正在左近,不能按捺情懷……”

喬知之走進房間入席之後,神態略顯激動,張嘴便滔滔不絕說起來:“大王《天仙子》新曲,水調數聲持酒聽,午醉醒來愁未醒……動情極致,歌入肺腑,卑職愛之至深,常與時流雅客連日弄曲欣賞,只嘆大王新辭擬出,曲子詞才脫俚俗而就工整,章式風雅……”

大概是積攢了太久的心聲,終於有了傾訴的機會,喬知之入座之後便一連串的褒言贊語,竟讓李潼都找不到機會插話。

對於其人熱情,李潼也頗感消受不起。他雖然對文抄大業一直念念不忘,但也一直沒有什麽精力用心去做,尤其此夜更是滿心的陰謀險計,也實在沒有心情應付喬知之這個老文青。

不過李潼心裏也明白,隨著此夜解決掉丘神勣這個隱患危機之後,未來他們兄弟肯定是要更加深入的走入時局中,什麽樣的人都會有機會接觸到,喬知之這樣的人物或許不能提供直接的政治助力,但在人脈開拓方面則能夠給李潼帶來極大幫助。

所以李潼也就暫時不再去想有關丘神勣的事情,耐下心來與喬知之討論起詩詞創作技巧。

當然,講到詩文真正的精熟,李潼遠遠不如喬知之這個老才子深刻,畢竟對方是能夠與陳子昂這樣的大能情趣相投的。但李潼的優勢就在於思路開闊,有唐一代詩文發展脈絡都能簡記在懷,與喬知之討論起來,非但不落下風,甚至還能反過頭來引領談話節奏。

正談論之際,李潼擡頭發現鸞台侍郎韋方質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外,正負手側耳聽室內兩人談論。

見少王視線望向自己,韋方質便舉步行入房間中,嘴角含笑,望向少王的眼神也帶著幾分贊賞:“大王趣才滿懷,口吐蘭芝,諸多妙語發人警思,老夫途過偶聞,竟然忘行,門前小竊雅趣,實在失禮。”

宰相入門,房間中兩人不敢怠慢,各自起身相迎。喬知之工作時間劃水,來跟少王討論詩詞,當著上司的面總有幾分不好意思,陪坐片刻後便起身告辭,離開前又約定擇日邀集李嶠等文友登王邸拜訪。

待到喬知之離開後,韋方質便又說道:“早前歐陽通咆哮鳳閣,使人無解大王等失於學養。年初幸聞《萬象》曲式,已經讓人自知所見偏頗。今日得親近細覽,更知大王美玉良才……”

“韋相公謬贊,小王忝受,雖不能及言中一二,但憑此自警,盼能追比言贊。”

李潼嘴上在敷衍,心中卻有些好奇韋方質何以如此態度。望朔朝參場合雖然難免有見,但彼此之間還是少於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