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5章 風雨飄搖的宰相們

李潼費這一番心力,自然不是為了要幫丘神勣發聲謀事。

盡管武則天已經決定讓薛懷義領兵出征突厥,但還留下一段時間讓群臣舉賢。薛懷義說讓李潼自度,李潼自然也要想一想。

依照他對他奶奶的了解,眼下這麽做,應該還屬於慣常操作的範疇,沒有什麽直接明確的指向,只是為了更加看清楚群臣人事糾葛。

但等到武則天寄予厚望的韋待價西征兵敗之後,危機感變得強烈起來,這件事便會成為真正的致死因素。所以,李潼希望能夠借此讓丘神勣與這件事聯系得更加緊密。

“世情乖戾,這件事絕對不可宣揚於外,明不明白?”

李潼又吩咐人將他修改過的書文謄抄一遍,底稿則自己收了起來,然後又對劉幽求說道。

劉幽求這會兒還在懊惱剛才寫的不夠認真,有些敷衍,聞言後便也連忙點頭道:“卑職明白,明白。大王立身事外,清逸獨守。”

李潼剛要誇他機靈,但劉幽求接下來又說了蠢話:“若知所論如此機要事務,卑職更該精心雕琢。倉促成言,恐不為采……”

“已經足夠了。”

李潼見這老小子一臉的遺憾,心中便冷笑起來,怎麽著,你還想憑這一篇薦文賣好丘神勣,跟他北上邀功?

對於劉幽求熾熱的上進之心,李潼倒也並不氣惱,反正這家夥早晚會明白,誰才是你真正主子!

稍作沉吟之後,他還是決定把劉幽求暫時監視控制起來,三十好幾還是一個小混子,突然參與到這種舉薦邊將主帥的大事中,怕他一時失態忘形,將事情泄露出去。

於是,他便吩咐劉幽求暫居王邸前庭知客並整理他從內教坊帶出的一些聲辭樂書,不要再回王府去了。轉過頭去,又吩咐楊思勖安排親信宦者晝夜監望。

謄抄好的薦書,他自然吩咐田大生貼身收好帶出,選擇可信之人頻繁投往銅匭。

這麽做能收效多少,李潼也不能確定,但卻是他眼下就能做到的方便法門。本就勢弱於人,又是不死不休的關系,眼下的他也沒有資格考慮手段光明與否。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李潼只是深居簡出,甚至就連原本預定端午宴請友人與宏道觀登門齋醮祈禳的安排都給延後。眼下的他,人事牽扯越少越好。

當然,私下裏人事安排也一直在進行著。田大生已經讓人在修善坊邸店中支取了十萬錢,購置幾架舟車穿行於神都城街坊之間,並安排人進入清化坊丘氏舊邸與崇業坊周興家宅。

只是在安排人進入丘神勣積善坊宅時遇到了阻力,積善坊乃是神都貴坊,居住在此都是一流顯貴,除穢諸事都由永昌縣廨直接安排。

盡管安排幾個掏糞工也並不顯眼,且田大生挑選的也都是洛陽市井久居之人。但是由於要在永昌縣廨留下籍底,李潼在稍作權衡之後,還是決定放棄此處,重點放在丘氏清化坊舊邸。

至於修善坊蘇約那裏,李潼也沒有做出更多的指示,只是將之當作一個隱藏的據點,用以傳遞消息,周轉財貨。

時間很快到達月中,又到了望日大朝的日子。

由於履信坊地處偏遠,三王都要在黎明前動身出坊。滿天繁星中,前後鼓吹導引,左右仗身隨行。偌大神都城,長街上少見行人,靜謐得讓人心慌。

由履信坊直至長夏門大街,中間路途數裏,除了三王仗身隨員之外,還有金吾衛諸軍眾策馬隨行。

這一段道路,李潼走得真是心驚肉跳,雖然他們兄弟不乏仗身,但所持唯竹木器杖而已,巡街的金吾衛兵眾卻是刀馬整齊,如果丘神勣真的橫下心來中途攔截圍殺,他們兄弟幾乎沒有幸免的可能。

當然,那只是事存萬一的情況,但李潼這麽一想,還是忍不住後背冷汗直沁,十分提神。

一行人抵達天街,道途行人漸多,也都是趕著上朝的外廷臣子。皇城台省諸司雖然各有官署,但基本上除了當直入宿者外,其他人還是需要各回各家。

如此肅穆而行,一直抵達天街北端的洛水天津橋,氣氛才漸漸變得嘩鬧起來。等待過橋的群臣各尋相熟者彼此寒暄,當然在這公開的場合裏,也不會講什麽敏感話題。

三王各乘駿馬,在這樣的環境中隱隱被孤立,少有人上前攀談。端午剛過沒兩天,貝州刺史、紀王李慎被抓捕歸都,而早在四月間,其子東平王李續等幾人便被殺,這又讓李唐宗室處境變得微妙起來。

盡管嗣雍王等三王不同其他宗王,但在這種情況下,群臣若非有什麽特別親厚關系或是特殊需求,對三王也都盡量的敬而遠之。

這一日大朝仍然被安排在明堂廂殿,群臣班列登殿一番繁禮,李潼身在前班,前後俱是紫袍大員。在其身前幾步之外便是一眾宰相,排在最前方是鳳閣內史張光輔與岑長倩,緊隨其後便是門下納言武承嗣。後方依次文昌左相蘇良嗣,鸞台侍郎韋方質,兵部夏官尚書王本立,左肅政大夫邢文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