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1章 少王人物如何

皇城大內,看似波瀾不驚,實則暗藏殺機。

發生右鈐衛謀亂之事後,武則天便由明堂退回西上閣理事,哪怕常日上朝,也由禦林軍儀仗護駕。

此事之所以尚不為外界所知,除了避免南衙禁軍自危之外,也是武則天暫不想因為此事牽連到剛自西京抵洛入朝的右鈐衛大將軍裴居道。

但禁中表面上雖然風平浪靜,內裏卻是緊密搜查,但牽連出來的細節之廣,就連武則天都不敢相信。

王慈征其人舊為汴州司馬,因平越王李貞之亂而加軍事,歸於宰相岑長倩後軍統領,戰事結束後卻是另一名宰相張光輔為其述功並推薦入補禁衛。而且王慈征與汴州豪族弓氏還是親戚門戶,陜州參軍弓嗣古為其女婿。

王慈征入刑之後,始終一言不召,但由其人牽連出的這一張網絡,卻是深達中樞,遍及河洛四周。如果這真的是一張串結起來的大網,就連武則天都不敢輕易揭發追究。

事發至今,已經十多天的時間,如今正是內外警惕、人人繃緊一根心弦的敏感時刻,如果再拖下去,不知又會釀生什麽樣的人心異亂。

盡管心中仍有幾分不甘,但武則天還是不得不將此事交付外廷,處決王慈征等罪證確鑿人眾,以示事情暫告段落。

敕書送往鳳閣後,武則天又讓內閣堂送來一張輿圖,提筆將王慈征其人身上引出的一張網絡勾勒出來:鳳閣、南衙、洛州、陜州、蒲州、相州等等。

單從名單,當中玄機或還不深刻,但標注在輿圖上,便可以看到這是一張覆及關中、河東、河南、河北並深刺神都的布局!

“賊心不死……”

武則天口中喃喃,眉目間頗有幾分疲色,擡手拿起一份案上由武承嗣擬定、進言設武氏七廟於神都的奏書,握在手中良久之後,眸光閃爍不定,最終還是將牙一咬,將之收入了案左暫存不發的箱籠中,只是眉目間的厲色與不甘越發濃烈。

雖然暫時無可奈何以致心情惡劣,但武則天也並未在這些負面情緒中沉湎太久,很快便收拾心情,開始處理今日鳳閣呈上諸事。

“啟稟陛下,殿外薛師求見。”

有宮婢趨行上殿小聲細稟,武則天聞言後只是略一頷首,卻並未說話,批閱奏章的速度不減。

如此過了一個多時辰,案上奏章才批閱完畢,而天色也徹底黑了下來。端起宮婢奉上的熱羹輕啜一口,武則天略作沉吟,才又開口說道:“懷義還在殿外?讓他進來罷。”

不多久,一身艷色僧袍的薛懷義趨行上殿,距離禦座還有很遠的距離便匍匐在地、大禮再拜,而後才膝行上前,以略顯浮誇的沉痛語調說道:“罪臣參見陛下,謝陛下恩我,尚肯一見。”

見薛懷義如此,武則天倒樂起來,微笑著擺手道:“入前來,告訴朕,你何罪之有?”

薛懷義手足並用向前爬行,待到距離禦案丈余,才擡手掀開僧衣外袍,中衣包裹的後背赫然捆縛著幾根棘藤,有的小刺已經戳破羅衫,並有後背血絲沁出,薛懷義那光亮腦殼又叩在手背,低聲道:“臣負荊請罪……”

武則天臉色本來頗為輕松,見到這一幕,卻驀地寒了一寒,擡手示意宮婢將薛懷義背上棘藤折下,擡手接在手中把玩片刻,語調轉為冷漠:“今日仗內宿衛何人?提入右衛審問,宮外雜務能否輕入禁中?”

薛懷義雖然匍匐在地,但也在偷眼窺望神皇神色,聽到這話之後,額頭上頓時汗津津一片,忙不叠顫聲道:“臣有罪、有罪……”

武則天垂下頭,看一眼深跪在禦案外的薛懷義,嘴角掛笑道:“阿師還未道我,你何罪之有?”

“臣、臣……”

薛懷義側眼看看那手持棘藤匆匆行出殿堂的宮婢,又忙不叠收斂心神:“臣之罪在自疑,天恩堂皇,人莫能度,陛下喜則臣人莫能傷,陛下怒則天下無人能救……世道諸眾,若人人俱善,又何須王教敦化?錯眼識奸,人莫能免。臣罪不在誤結奸惡,在於私心惶恐,求蔔吉兇於外,是本末倒置……”

武則天聽到這話,先是稍作錯愕,繼而眉頭舒展,片刻後卻又凝聲道:“阿師這番言語,怕不是私心肺腑吐出,何人教你?”

“是、是河東王……少王昨日出閣,臣送之歸邸,河東王教我……”

被神皇逼問一聲,薛懷義也不管不顧,當即便將昨夜與李潼言談情景統統交代出來。

“他們兄弟已經出閣了?”

武則天隨口問一句,她近來真是沒有精力關注這些雜事,然後又低頭看看手中一截棘藤,不乏好奇道:“少王可沒教你負荊請罪啊。”

薛懷義聞言,額頭又是大汗:“臣入宮前,先歸白馬寺,擇人為少王府事遣用,又恐空口請罪不顯莊重,再問昏人僧官,以此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