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3章 途窮生戾氣

美人或行或止,或坐或立,那都是一道動人的風景。兩個美艷動人、不分伯仲的女人並在一幅畫面,那爭奇鬥艷的美態,又遠不止於一加一那麽簡單。

不過眼下看到上官婉兒與韋團兒並行入內,李潼所關注卻不是她們各自美態。他這胳膊懸在半空已經酸澀難當,現在看到二人步入,下意識便是一落,但視線余光掃見李守禮已經驀地站起身來要抓瓷器,又連忙將手揮了起來。

李守禮眼見此幕,沖勢中難以收頓,幸在平日角抵戲熟,發力轉力自有技巧,眼見將要撞上器物,腰肢一擰,姿勢看上去就像是久坐伸腰繼而跌倒,雖然也是狼狽,總算沒有自殘。

李潼見狀暗呼慶幸,轉身扶起李守禮,兄弟並立此處向上官婉兒回禮,也並沒有急於上前,畢竟來意如何還不清楚。

韋團兒性格較之上官婉兒張揚外露,自恃神皇所遣便更加少於顧忌,見到武攸暨立在房中,門外則有十數名持殳士標立,擺明了是在欺壓三王,張口便說道:“將軍率甲士入此冒犯貴人是奉何令?春官武尚書何在?神皇陛下有問,尚書勤於仗內儀事瑣細,何必三品位祿養之?”

武攸暨雖然相貌英武,但本也不是什麽果決敢當之人,此前已經有幾分遲疑為難,此際再聽韋團兒這一神皇寵婢一番搶白,臉色更是尷尬不已,後退兩步立在門前,開口說道:“韋娘子誤會了,知大王等身系獻樂事宜,樂部諸眾將集廊下,特來走告。”

他又看了室內三王一眼,視線最終落在永安王身上,臉上擠出一絲硬笑:“既然大王已知,末將便先告退。”

說完之後,他便擺擺手,率領一眾持殳甲士快步離開此地。

李潼眼望武攸暨背影,心中暗道可惜。他與姑姑太平公主雖然沒有太大交情,但還是覺得武攸暨這樣一個外強中幹之人似乎不太配得上他姑姑。

不過話說回來,武家人素質還真是水平以下,假使易地而處,他若站在武攸暨位置上,是絕對不會容許三個跳貨在自己面前這麽撩撥。別管什麽場景,什麽時刻,先收拾一頓再說。怕武則天怪罪?大酺這麽和諧有愛場合,三個逆王子息冒進參禮,弄走他們還有錯?

武家雖然滿門舔狗,但眼下的政治地位和手握的政治資源,就算在大酺之前於明堂鬧出什麽風波,還怕按壓不住?

不過也不排除眼下的武家人是真不將他們放在眼中,沒必要因為三個小跳蚤弄出什麽麻煩,反正啥時候擡手就能撚得死。

思緒稍縱即收,李潼轉顧眼前,再次莊重向上官婉兒並韋團兒見禮:“多謝才人、多謝韋娘子為我兄弟解圍,深居經年,幸蒙天意垂青,賞我側身待禮,不意冷眼橫惹。非二位施義包庇,幼頑怕是不能承眷陛前。”

他也並不隱瞞這一場糾紛緣由,畢竟在此顯眼之地,又哪有什麽秘密可作遮掩。武三思對他們兄弟滿滿惡意,此際也犯不著故作大度一笑置之。講到深浸時務,眼前兩個女人也都不是他能比的。

上官婉兒俏立房中,眸光內斂,只是觀察永安王並不急於說話。她是覺得眼前這位少王有些陌生,大不似她此前所見之印象,不過想想此前相見自有場合限制,對方所顯露出來肯定也非性情全部。

韋團兒大步上前,美眸俏媚流轉,笑語說道:“大王何必自謙稱頑,今日所獻部曲,神皇陛下閑來有觀曲辭,知為大王擬作,不乏贊聲,更囑薛師禮日導引。俊才可賞,還稱幼頑,人間復何人可誇?”

李潼聽到這話,眸光頓時一亮。雖然很多時候,韋團兒的過分熱情讓他比較頭疼,但也不得不承認,韋團兒這種沒有心機的直率,也的確能夠偶爾讓他捕捉到目前處境層次難以接觸到的訊息。

他此前雖然確定薛懷義不過武則天的附庸,難有超出武則天意願的表達,但是再怎麽傀儡,那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有思有感,不可完全視作武則天的傳聲筒。

所以對於薛懷義義氣表態一定會將他們兄弟引入參禮,李潼心裏是由衷感動。可是現在聽到韋團兒這麽說,才明白薛懷義的所謂義氣應該是要打個折扣的。

不過倒也不至於因此就對薛懷義再也沒有感激,武則天能作這樣的授意,這也說明薛懷義在當中沒有使壞,甚至應該不乏美言推薦。

他們一家現在這樣的處境,關鍵位置關鍵人不作加害,已經值得感激了。

且不說李潼自己思緒流轉,旁側上官婉兒在聽到韋團兒這麽說,眉頭已經微蹙起來,視線則轉為狐疑審視,不斷流轉於永安王與韋團兒之間。

此前她就有些不解,自己如此急切前往明堂寢殿傳告消息,那是因為此前沒有忍住,向武攸暨多說了一句,之後種種都是為了補救這一時的冒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