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6章 祈求長生

薛懷義這一次示警,更讓李潼感受到丘神勣要斬草除根那種急迫決心,為此甚至不惜出面威脅薛懷義。

由此也能看出丘神勣這個人真的是囂張到了一個臨界點,又或者自負大功與權重,認為武則天離不開他。如此心性之下,事實自會給他一個答案。

這件事,李潼也只是按在心底。

眼下他好歹有了大酺這樣一個盼頭,否則真要返回仁智院閉門不出,組織構陷李旦的黑材料,準備拼個魚死網破了。盡管他也不知道在這大酺上能夠收到什麽,但想得多了也實在沒有什麽用。

時入年尾,不獨朝廷裏諸多大禮連番上演,民間各種節日也都紛紛到來。像是早前不久冬至日,太妃房氏還提出三王可以休學一日,在仁智院中小作慶賀。

但當時李潼滿腦子都是編制大曲的事情,時間越來越緊,哪有什麽過節的心情。就連李守禮這麽愛玩鬧,在心知有一個丘神勣在虎視眈眈窺望他們一家,都義正言辭表示一心向學、不肯閑戲,倒是讓嫡母房氏感動得眼淚汪汪,大嘆兒郎終於有了氣象可望。

臘月後也是禮日紮堆,內教坊這裏也是頻頻有召樂事情。如果僅僅只李潼兄弟倆,單單舞樂不齊便已經排練不下去了。不過有薛懷義在此,情況又有不同,無論人員如何緊缺,《萬象》大曲一應有關人等,內教坊還是不敢隨意拆分調派。

如是又過五六日,沈佺期走告言是諸舞樂挑選已經開始。內教坊眾人也都是排演純熟,在薛懷義帶領下,足足兩百余人浩浩蕩蕩前往參選。

李守禮雖然也是樂部成員,但他畢竟嗣王身份,而舞樂選地則放在了司禮寺官署,不在大內中。在沒有明確詔令的情況,誰也不敢私自帶領他離開大內。

於是兄弟兩人便在內教坊中忐忑等待,一直到了午後,將近傍晚,僧衣飄飄的薛懷義闊步返回內教坊,一臉神采飛揚,大笑道:“大曲已過選定,來年人日明堂新奏!諸音聲還在司禮寺等待錄籍,因恐王等焦急,我先返告知!”

唐俗新年正月初七為人日,聽到這話,李潼已是忍不住笑逐顏開,而李守禮更是已經大呼出聲:“成了,成了!巽奴,咱們做成了……”

但李潼還是敏銳注意到一個問題:“錄籍?”

“禦前獻樂,內外樂者雲集,通行大內,自然要采錄名籍。”

薛懷義隨口回答道。

“可是我二兄同為在部樂者,是否也要錄入?”

李潼心存忐忑的問道,可不要忙碌一場卻落空。

“王等自然無需,屆時自有宮使導引直入神宮,無需轉赴外廷,自然也不需籍名采問。”

薛懷義見李潼眉眼焦慮,便也猜到他在擔心什麽,拍著自己胸脯說道:“初見之際,我便道王,你我一義相通。人言我何,我自心知,唯一義存此不失。事外種種,不必多論,但此曲是我與王並力完成,當不會半道專美!”

他言之如此篤定,大義凜然,那也自然不是無緣無故。

一部大曲成或不成,還是小事。關鍵此中有涉獻經內容,這一部《大雲經義疏》,那是神皇密切關注,薛懷義也不敢私自決定。

他雖然愛出風頭,但也不至於沒了輕重,所以也向神皇提及此事,詢問可否。當然在請示的時候,也是難免對這部大曲極盡誇美,不想放過這樣一個大出風頭的機會。

神皇在聽過之後,主動表示讓三王當日到場列席,所以此際薛懷義才敢拍著胸口表示自己有義氣。否則獻樂則可,是否引領三王出席,他是有些拿不準的,丘神勣的威脅多多少少還是給他留下一些影響。

這當中曲折,李潼自然不知,但見薛懷義如此義氣表態,心中的確感激良多,拉著李守禮並向薛懷義道謝。

“王是有心人,更難得趣才之外肯於任勞,諸事各存心底。勞累多日,想來疲極,今日之後,歸邸安養,以待來日獻樂!”

薛懷義又擡手去拍肩,表示鼓勵,落手卻覺手底一空,只見永安王已經軟軟委頓在地,臉色登時一變:“人來,人來!快快扶助大王!”

一陣雞飛狗跳後,當李潼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仁智院自己居舍中。外間傳來嫡母房氏訓斥聲,大意責怪李光順等兩個兄長怎麽能讓幼弟勞心至斯,苦學也該有個尺度。

他這裏剛一動,榻側垂首抹淚的奶媽鄭金已經察覺到,俯首想要發問,李潼擡手表示自己無礙。

他這次昏厥,還真不是身體虛弱的原因,生活環境好轉,自己也在有意的鍛煉,身體已經健碩許多。心力耗損之余,更多的還是心情從長期的極度緊張到驟然松懈,真是繃不住了。

身在絕境、沉浸數月之久,一絲希望看不到,只是危險越來越逼近,諸多鉆營努力,總算看到一線曙光。當中滋味,也實在難於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