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3章 誤我少王

眼見三王行進,那一名綠袍官員也連忙趨行上前,叉手恭聲道:“卑職鳳閣通事舍人王賀旺,奉命新直內文學館案事,拜見三位大王!”

聽到對方介紹,李潼又傻了眼,然後才發現對方雖然也是身穿綠袍,但那綠色要遠比鐘紹京的七品淺綠深邃得多。

鳳閣通事舍人,官從六品上,已經是中書省的中層骨幹,品秩要比鐘紹京鳳閣主書的從七品上高得多。而且由於身在台省要樞,通常而言,這品級還要比尋常再高一等。

中書省號為鳳凰池,五品中書舍人稱為宰相之副,出入機樞,分押六部,那真是給個刺史都不換!

可是這官大官小,跟李潼又有什麽關系?王賀旺?我擦鞋仔鐘紹京哪裏去了?

心中雖然這麽想著,李潼卻也不敢傲慢。看他這半年來跟什麽人打交道,那些宮官、宦者就不說了,官秩六品的朝臣那真是聽說過、沒見過,而且還是較之尋常更加清貴的鳳閣通事舍人,真的是要莊重相見。

於是他也按捺住心中快要噴湧出來的疑惑,並兩位兄長一起與這名官員彼此見禮,一起行入內文學館直堂,彼此落座後他才終於忍不住發問道:“何以不見鐘紹京鐘主書?”

王賀旺聽到這話,臉色頓時顯得恭敬又謹慎,再次起身叉手道:“此前閣事繁忙,諸上官俱分身不暇,絕非有意禮慢大王等。鐘紹京忝在此任,貪祿虛勞,實在罪惡,已被褫奪官階,以警後來……”

這、這是怎麽回事?

對方那恭謹小心的態度,已經讓李潼頗感詫異,實在是自知之明太深刻,他們兄弟有什麽值得對方這樣忌憚?

在聽到對方的話之後,李潼更覺大腦直接宕機,整個人都呆滯了。鐘紹京被褫奪官階,不幹了?那他還怎麽招攬?鞋誰擦?內應誰做?

他倒沒有第一時間將此牽扯到自己身上而迸發出什麽危機感,畢竟他想搞事情的想法一直藏在心底,無非對鐘紹京表現得稍微重視了一些。我愛書法行不行?我愛男人行不行?而且只怕就連鐘紹京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日後會有怎樣際遇。

所以很明顯,這個鐘紹京被奪職跟自己是沒有多大關系的。如果他對誰稍微重視一點,就能讓對方被奪職查辦,那在武周一朝就好混了,他能讓新建的明堂空到養耗子!

因此眼下他真是滿腔怒火,蹲在內文學館,就想歪瓜裂棗摟一竿子,網都張好了,誰他麽截了我的胡!

但他還是自信太早了,當他聽完王賀旺所講述緣由,心中已是萬馬奔騰,看看自己的手,恨不得想剁掉,沒事搞啥騷操作!

事情很簡單,但卻遠遠超出了李潼的想象。

他與李守禮逃課往內教坊去混日子,最開始也沒啥。負責教育他們的那個宮教博士周舉,估計也就是趕鴨子上架的情況,看到李潼留下的那首《遊仙詩》請假條也沒說什麽,只是收起來繼續自己的教學。

大概在這位博士看來,嗣雍王與永安王不來上課,他反而更輕松。三王中樂安王年紀最長,也最安分,那二王則稍顯頑劣,每天在課堂上打鬧不已,似乎不太將他這個講師放在眼中,也讓他心裏有些發堵,現在這個樣子挺好的。

原本若只如此,那也沒什麽。對博士周舉而言,教育一位宗王總比那些宮婢們要更有成就感,而且由於這個緣故,他的俸祿也翻了幾倍,樂得就這樣把日子混下去。反正內文學館處在禁中,應該也沒什麽人關心他的教育成果。

但這一點,博士想錯了。的確時局中絕大多數人對嗣雍王一家是持漠不關心態度,但卻有一個例外,那就是殿中監歐陽通。

殿中省事務,主要圍繞皇帝李旦進行。可是現在皇帝一直待在禁中、少見外臣,歐陽通這個大管家自然也是少有操勞。人一旦閑下來,思緒就不會那麽雜亂,因是對他所倡議三王讀書的事情有些念念不忘。

不過三王眼下正於內文學館接受啟蒙,歐陽通也不便頻頻打探禁私。他性格是有幾分倔直,但也不傻,該有的政治覺悟是有的,否則也不會混到三品高位,單靠其亡父歐陽詢遺澤明顯不行。

因是他按捺了一段時間之後,又趁著某次入登政事堂之際,正逢博士周舉在署稟事,便隨口問起三王學業如何,什麽時候能夠出閣受教?

這位博士周舉哪想到朝中還有大臣對三王學業如此關心,當時就有些發毛,戰戰兢兢稍作回稟。歐陽通得知授學仍在《千字文》打轉,臉色已經不是很好看。

周舉恐被追責,忙不叠呈上永安王所書遊仙詩,不是他不盡力,實在是諸王頑劣,自己不求上進,以期稍免斥責。

他這思路是對,但哪想到永安王在這裏又埋了一個小扣。他自己五十多歲伏案苦學,勉強明經及第,書道只是尋常,雖然也覺得永安王筆法略新,但也不怎麽重視,畢竟永安王少頑姿態他是看在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