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4章 老朽昏聵,不懼一言(第2/2頁)

看到格輔元行色匆匆的離開,李昭德在席上便笑了起來:“田舍翁,乍驚乍動,實在有失從容,全無大臣體格!”

李昭德出身隴右李氏,父親李爽歷太宗、高宗兩朝,可謂名門、高官之後,素來自視甚高。在他眼中,滿朝就沒有幾個不是鄉巴佬兒的,人緣不算太好,但能力又實在不差,也沒有幾個人跟他置氣。

他眼下嘲笑格輔元,不僅僅是因為對方匆匆離去,也因為此前奏請建慈烏台事宜。明眼人都看得出,神皇陛下這是在做套,偏偏格輔元還一頭紮進去。

在李昭德看來,身為立朝大臣,就該著眼當下,瞻望於後,格輔元糾纏於前塵往事之中,純粹是拎不清,無補當下,自尋煩惱。

且不說李昭德的嘲諷,格輔元回到官署之後,便讓文吏找來狄仁傑的來信,展開之後匆匆一覽,臉色頓時變得更加難看:“竟不知復州尺牘已收納台省!狄某人浪跡江湖,不阻臧否,可謂遊相!”

說話間,狄仁傑那一封來信已經被他揉成一團,隨手丟進了案側炭盆中。

他之所以如此氣惱,就在於狄仁傑來信內容,並不是他以為議論豫州是非,所論居然也是慈烏台事宜。

言辭雖然略有含蓄,但格輔元也能看得出字裏行間那一份不滿與告誡,警告他不要再糾纏於故太子李賢往事中不能自拔。

若是往常,格輔元不至於如此氣量狹小,畢竟彼此處境、立場都不相同,他也自有不得已的苦衷,並不求所有人都能理解他。可是現在正是心亂之際,又被貶官千裏之外的狄仁傑給教訓一番,心中羞惱可想而知。

歐陽通所謂滿朝君子高智怯聲,就是此類了!

在這一瞬間,格輔元甚至隱隱有些體會到歐陽通那種孤憤純直的心情。妄求周全,一退再退,換來的只是咄咄逼人、步步緊逼,終會再無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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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廷幾名重臣的糾紛,李潼無從得知。但就算打聽不到,他也能想象出來。

其實從初抄《慈烏詩》並得知曾參因此而獲封贈之後,李潼便明白他這根攪屎棍算是被他奶奶留意到了,只等著什麽時候就拿出來用一用。

想要在這武周代唐的敏感時期活下去,做舔狗只是基本操作。而且這一領域中大能諸多,競爭實在很激烈,如果僅止於拍馬屁,那是注定要被淘汰。

眼下武則天為了篡唐,手中所掌握人、物無不利用到極致,想要求幸者,也都在努力發掘自己的能力極限。薛懷義個賣野藥的不獨榻上逞強,還要督造明堂、編修佛經乃至於領兵作戰。

武承嗣等武家人,除了積極造勢之外,也在死死按住住皇帝李旦瘋狂出入。至於那些酷吏們更不用多說了,只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

李潼是個啥?一個小孫子罷了,武則天要弄死他,哈欠都不帶打一個的,但弄死了無非多一條人命債,留下來或還有別的用處。

太後與皇帝,眼下是兩極對抗,朝臣們非此即彼,立場很單一。武則天需要讓他們自亂陣腳,不能保持同心同德,如此便能削弱來自朝臣群體的抵觸。

如果李潼一家達不到這樣的效果,那也無所謂,反正人還拘在禁中,試一試又沒壞處,不好用再丟在一邊不聞不問就是了。外廷誰敢因此喋喋不休,正好趁機收拾掉一批。

先是決定建造慈烏台,現在又允許他們兄弟三個讀書學習,這一樁樁的境遇改變,讓李潼意識到他這根攪屎棍用的還挺順手。

至於因此在朝內造成什麽樣的糾紛或動蕩,那已經不是他能控制的了。歷史證明就算沒有他的參與,武周代唐也是勢不可逆。

就算因為他的存在而破壞了朝臣們的統一陣線,使得武周代唐能更順遂的進行,李潼也沒有多大的心理負擔。

且不說崽賣爺田不心疼,這大唐江山由始至終也不是他的天下,他四叔李旦還哭著喊著推位讓母,被皇位紮得屁股疼。講到賣祖業,李潼也不甘落後。

畢竟,天下是大家的,小命是自己的,真要講人倫,叔叔和奶奶還說不準誰更親。反正天授年後,大家都要改姓武。

更何況,家產充公之後,我也未必不能望一望。既然事實證明,兒子統統廢物,興許大家對孫子有了一絲期待呢?

當然,這都是後話,擺在眼前的還是卷起小書包,乖乖去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