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9章 羅網常設

原來日前尚寢處一名司燈典直病故,禁中尚宮局擬選繼任者,徐氏自相好司正處得知她也被選入備選的名單中來。

徐氏一邊講起此事,一邊偷眼打量永安王神色,一副謹小慎微的模樣,唯恐會被永安王誤以為自己是要借此擺脫仁智院。

李潼聽完之後,先是松一口氣,然後才又笑語道:“這是好事啊,我要恭喜掌直了。”

徐氏見狀同樣松一口氣,但也沒有完全放松下來,只是訕笑道:“只是備錄待選,能否成事還在兩可。”

頓了一頓之後她又說道:“其實能否入選,妾也並不過分熱衷。院中太妃並不銜舊生怨,大王等寬宏有禮。院外則疾風驟雨,轉踵禍福,讓人不能安心度日……”

徐氏這一番話,倒也並非純粹為了邀好,確是有感而發。之前越王父子謀逆,針對李唐宗室的肅清至今還未結束,甚至已經蔓延到了皇宮大內之中。近來便偶有刑司人員直入禁中,將一些內官宮人抓捕投入麗景門附近的內獄,而後便生死不知。

此前徐氏嫌棄仁智院枯寂,可現在看來,反倒成了禁中為數不多的事外之境。而且由於神皇追思故太子李賢而議作慈烏台,也讓人對雍王一家前途再報樂觀。在這樣的形勢下,徐氏這個仁智院掌直的職位反而讓人頗為羨慕。

除了大勢影響之余,徐氏也與永安王達成一種默契,她對院事不管不問,換來是永安王默許她在用度方面稍作克扣。雖然不敢再像此前那樣恣意,但幾個月下來,所得也是頗為豐厚。

任事於仁智院雖有千般好,但有一樁不美,那就是品秩不夠高。禁中規定,七品以上內官每隔一段時間都可以獲準與家人短聚相會,這是卑品宮人們不能享受的待遇。

“妾性躁癡劣,不能結好夫主人家,因是棄逐洛中獨居,無奈之下再歸禁中,本也算是了無牽掛,但在夫家尚有骨肉寄養,久別牽掛……”

聽到徐氏這一番頗具自知之明的自我評價,李潼倒是不免一樂。這婦人眼下在他面前不敢放肆,那是因為有關乎生死的把柄被他捏在手裏,但其人此前那種潑辣囂張,也實在令李潼印象深刻。

“能得高用,總是一樁好事,是否能成,都該奮力爭取。”

李潼又說道,雖然幾個月來相處也算融洽,但他也不至於就將徐氏困在仁智院裏。而且未來他家也不能長久拘在一處院舍之中,現在徐氏借了修築慈烏台的契機影響而有機會走出去,李潼也是樂見其成。

更作樂觀之想,他所握住徐氏的把柄,並不會因為對方離開便失去效果。如果徐氏還留在仁智院,無非得個起居順心,但若對方能夠成為司燈典直,活動的範圍、接觸的事務都得以擴大開,這也意味著他的耳目將更加靈活。

這麽想著,李潼便又說道:“謀職可有什麽困難?”

徐氏見永安王非但沒有因此不悅,反而還有意幫她一把,心中十分感激,離席下拜道:“大王能寬宏釋我,妾已經感激不盡,豈敢再作他求……”

“相逢總是一場緣分,此前我說,能同舟渡厄者、絕不背棄,這話可不是說說而已。此事我若不知也就罷了,但眼下我也樂見掌直能成事,若是不成,則是讓我沒了體面,說一說。”

人的心理,真是很奇怪。最開始與雍王一家接觸,徐氏是懷有一種小人得志的幸災樂禍,後因太妃之事被貶,對這一家人更是心存怨恨。之後被永安王震懾敲打,雖不敢再放肆,但是心中也未嘗沒有邪念叢生。

可是幾個月相安無事下來,此際再聽到永安王對她前途頗為關心,徐氏已經忍不住感激涕零,以頭杵地頻頻謝恩:“大王仁恩,澤及庶下,高風厚德,必享大福……”

其實想要讓徐氏篤定授職也很簡單,只要敬奉足夠錢數即可。畢竟宮闈之內本就隱私諸多,遠不及外朝之莊重規矩。甚至如果舍不得錢帛,依照雍王一家目下的態勢,李潼只要願意開口為徐氏發聲一句,也多半不會遭到拒絕。

當然,李潼是不可能為了區區一個典掌宮職便去刷臉,而且這對徐氏而言也未必是好事,這會給其人打上一個鮮明的標簽。最近這一場肅清宗室的風波,便不乏宮官因與李唐宗屬有著或深或淺的聯系而遭殃。

徐氏這幾個月在仁智院撈得足夠多,打理一個典直是綽綽有余。她唯一感到為難的,還是擔心永安王不樂意她的離開,現在既然永安王樂見其成,這件事便成了七八分。

“也請大王放心,新任掌直到來之前、或是不合大王心意,妾絕對不會放手離開。日後即便不能晨昏問安,但也一定旬月入拜。另院中尚有幾名契兒,大王若是覺得乖巧可用,俱在庭前侍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