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9章 一只大青鵝

在憑著一腔熱情,密切監視雍王一家的同時,徐氏也要為自己考慮。

她從典事被貶為掌直,不僅僅是地位和權力的削弱,本身的俸祿也遭到了削減。女官們日常生活雖然只局限在大內禁中,但並不意味著她們本身就沒有財貨的需求。

與同僚之間的人情交際,還有一些宮闈配給之外的日常消耗,這都是需要用到錢財的。禁中供應只是給她們提供必要的衣食,滿足基本的生存。除此之外,像是日常的妝扮脂粉、釵鈿佩飾、澡豆熏香之類,都需要自己消費。

徐氏此前為了免於更重責罰,幾乎將自己大半的私蓄都奉獻給了尚宮居司正,這才保留一個掌直的職位而非被直貶為尋常宮婢。

更不要說,徐氏本身在宮外還有人情需要維持,所以對財貨方面的需求較之尋常宮人還要更大一些。

宮人想要謀財,途徑也是不少。除了本身俸給、脂粉錢之外,上位者還可以得到下位者敬奉,本身職事方面也能帶來一些潛在收益,跟外界其實差不多少。

像是同為掌直,太後所居上陽宮本枝院掌直又怎麽會同於其余人?徐氏閑來聽宮人談論,擔任本枝院掌直不獨能夠常在太後禦前行走,地位也是崇高得不得了,甚至就連外廷公卿入見,對於本枝院掌直都不敢怠慢以至於解帶相贈。

同為掌直,地位卻有雲泥之判。徐氏聽到這些,甚至難生出什麽嫉妒之心,反觀自己這個掌直,可就實在太可憐了。

微薄的俸給甚至不夠自己日常開銷,而且仁智院本身的被冷落,也讓她找不到一絲生財的法子。在此供事者本身便是赤貧,對未來也乏甚期望,自然也就懶於供奉上官。

在看到永安王明明只是一個被幽禁的失勢皇孫,居然還屢屢在宮庫討要珍貨,這更讓徐氏難耐清苦,不由得便將主意打到了這方面。

克扣貴人用度,也是禁中女官牟利的財源之一。此前因為與雍王一家惡劣關系,徐氏暫時不敢擅動。可是見到永安王越來越恣意,每次都讓人送來長長貨單,徐氏便越來越忍受不了,試探著稍微克扣一些,卻見永安王也完全沒有察覺。

正當徐氏打算加大克扣力度時,永安王卻突然削減了索要珍器的額度。貪心作祟之下,徐氏索性私自在貨單上稍作添加,居然也能照常領到,如此一來,自然樂不可支。

當然,徐氏也並非完全的貪財忘命,心知永安王對她成見極深,因此做的比較小心。

當中利弊,她也權衡清楚,一則永安王討要那麽多器貨,未必會盡數記在心裏,二則永安王此前討要那些器貨,已經大大逾越郡王享有的月俸規制,就算是察覺到她的小動作,一旦將此事鬧大,給永安王帶來的傷害肯定也比自己大得多。

她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算準了永安王不會為了找自己麻煩而將自身陷入麻煩與危險之中。就算少年氣盛不知輕重,太妃房氏也要考慮到事情鬧大了給家門帶來禍患,最後肯定是不了了之。

所以,一方面嚴密監視雍王一家的日常行為,一方面則借著永安王的名頭來給自己謀私利,這便成了徐氏日常主要行動。甚至因為這種日子太過愜意,徐氏都不打算過早去告雍王一家的黑狀。

不過,徐氏不打算短期內告發雍王一家,但有人不是這麽想。

李潼能夠真切感受到仁智院宮人們對他們一家的日常監視,更覺得這個掌直徐氏必須要盡快解決。他用了十多天的時間布局,覺得火候已經到了,便即刻進行收網,絕不拖泥帶水。

這一日午後,他攜著一份紙卷又來到了後院直堂中。

徐氏在永安王面前接連受挫,已經打定主意不再直接招惹,得知對方到來,一時間也是如臨大敵,本來想要暫避,卻被永安王直接堵在了直堂內。

“你犯的事,我已經知曉,現在給你一個機會辯解。”

李潼直接道明來意,看著徐氏面若死灰的返回直堂並屏退其余人眾。他施施然落座堂中,看著對方眼珠飛轉似乎在思忖說辭對策,心中自是冷笑不已。

徐氏這會兒的確有些慌了,也是她自己做賊心虛,屏退閑雜人等後,心思飛轉,最終還是打定主意咬死不承認。永安王若想把事情鬧大,拿住她的罪實,肯定要將事情鬧到尚工局,屆時他自己私取珍器的事情也瞞不住,她不相信永安王真有膽量自曝其短。

“妾近日恭謹執事,唯恐有缺,不知大王所言何意。”

徐氏強自鎮定,擡起頭來頗為冷靜的望著李潼說道。不過很快,李潼下一句話便讓她徹底破功。

“惡婦,事到臨頭還要硬撐。我若不是拿住你的罪實,怎麽會直接來訓問。我本以為你這惡婦只是稍貪貨利,才詐用我名取貨宮庫,卻沒想到你竟然是意圖謀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