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5章 仁智院掌直

李潼在一座已經打掃好的亭舍中接待了李光順,當然還有從剛才便一直跟著他的李守禮。

兄弟三人並席而坐,李潼不著痕跡的打量著李光順。老實說,對於和身邊這兩人就此兄弟相處,李潼心中還是存著幾分戒備與疏離。

他又不是李守禮那種全無心機、七情上面的性格,面對陌生人,總會多多少少有所保留。這一點,哪怕是他接受了少年李守義的記憶也幫不了他多少,想要熟悉起來,家人一般的相處,肯定還需要一些時間。

兄弟三人並坐亭中,李光順坐席要稍遠一些,距離李潼約在幾十公分外,不同於緊挨著李潼坐下、腦後甚至還能感受到呼呼濕氣的李守禮。這是一個敏感且略有自閉的人,哪怕在與兄弟們日常接觸,仍然下意識的拉開一些距離。

對於李光順這種表現,李潼並不感到意外,在他看來這才是李賢的兒子們該有的謹慎,至於李守禮那純粹是個異數。

李光順也在打量著這個三弟,雖然在他眼中這幼弟除了略顯憔悴瘦弱了一些之外,與以往並沒有什麽區別。但給他的感覺卻與此前完全不同,仿佛換了一個人。具體哪裏變了,他卻又說不出來。

李守禮這會兒還在低頭沉思剛才李潼所言,也並沒有急於開口,因是亭舍中的氣氛一時間略有尷尬。

過門總是客,李潼先擡手召來宮婢吩咐取茶待客,卻被告知院舍中尚無茗茶預備。李潼剛剛意識到眼下才是初唐,茶飲真正風靡天下還要到盛唐時期,中間還差著幾十年的醞釀傳播。

“只是兄弟閑坐,也無需飲品點心。”

李光順擡手說道,語速略顯急促,反倒顯出幾分謹小慎微。

李潼見狀便也不作更多吩咐,擺手屏退宮婢,順勢便與李光順閑聊起來,話題無非房氏的傷情,還有仁智院這個新的居住環境之類。

李光順在與李潼閑聊幾句後,忍不住又仔細打量他一番,頗有詫異道:“三郎言談,較之往昔真是大不同。”

這話李守禮聽到了,一拍憑幾便眉飛色舞道:“是吧?果然阿兄也覺出巽奴不同,你可知為什麽?我來告……”

話講到這裏,李守禮語調戛然而止,瞥了一眼李潼,轉又擺手道:“罷了罷了,當中緣故,娘娘不許我多問,巽奴不準我多說。不能說,不能說,阿兄你也不要再問!”

一邊說著,他一手虛掩嘴巴,另一手則作向下撫胸,似乎沖到嘴邊的話又生生咽了下去。李潼將這模樣看在眼裏,對於其人究竟能否始終保守秘密真是不報什麽信心,就怕光咽話就能把這小子撐死。

李光順本來饒有興致側耳聽著,聽到李守禮這麽說,眸光閃過一絲黯淡,便也果真不再追問,只是眉目間的失落就連李潼都能感受到。

“二兄慣作誇言,哪有什麽……”

“罷了,既然娘娘叮囑,我也不再多問。”

李光順擺擺手,繼而便低下頭去。這一次就連大大咧咧的李守禮都察覺到他情緒不太對:“總之阿兄記住,這可不是什麽壞事。巽奴他、他可是……唉,往後我是要聽巽奴訓令的,阿兄你也要待他、嘿,恭敬一些吧。”

說話間,他又對李潼挑了挑眉梢,頗有幾分討好意味,似乎真的將這少弟當成了亡父的化身。

李光順垂首不語,又過片刻才做欲言又止狀,斟酌了好一會兒才又說道:“你們記不記得珠娘?早前咱們各自在監,她也被宮人引走,只是、只是大家都回來了,卻不見她,我不知何處去尋……”

李潼聞言後便搜尋少年李守禮的記憶,旁邊李守禮已經開口了:“是了,早間入此我還念著要請珠娘蒸糕來食呢,怎麽不見她?”

有了李守禮的提醒,李潼才想起來。少年李守義留下的記憶駁雜又混亂,但幸在本身年紀不大,經歷又少,能記下的且留給李潼接受的人事也不多,只是乏於整理。

李光順所言的珠娘乃是他貼身的侍婢,有一手很巧妙的炊食技藝,早前也承擔一部分一家人的飲食,這是少年李守義對於其人的印象。

李光順神色黯淡且忐忑:“此前我尋問幾名宮官,都說不知。那娘子只是個尋常雜使罷了,或是被人遺在某處。我、我想請你們同我去見一見娘娘,請娘娘轉言直院宮官找一找她。”

李潼見李光順態度懇切又小心翼翼,但眉目間憂愁卻是濃郁得很,很明顯這個對他和李守禮而言只是一個妙廚的婢女,對於李光順而言有著非凡的意義。不過僅僅只是尋找一個走失的婢女,也算不上什麽大事,何以李光順又請求他們兩個一同去向房氏說?

腦海中遺留的記憶沒能為李潼解惑,原本的少年李守義對於家門內人事糾葛似乎有些遲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