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第2/4頁)

眾人一時面面相覷,皆失了言語。

林詩語冷眼掃過,滿含諷刺道:“今日能站在這裏的各位大人想必也都是皇上的左膀右臂,是大清的國之棟梁,卻如何連真正的警世名言都忘了,反倒拿著那些有心人斷章取義故意歪曲而來的所謂大道理奉為真理?”

都是些大老爺們兒,如今卻被一個後宮女子如此譏諷,這哪裏能受得了呢?一個個老臉通紅又臊又惱,有的老酸儒甚至連喘息聲都粗了許多,顯然氣得夠嗆。

偏偏人家張口管仲閉口孟子,引經據典有條有理,叫人想要反駁一時間都還無從下手,能反駁管仲還是能反駁孟子啊?這不是胡鬧嗎。

康熙就端坐在上方,一臉優哉遊哉地捧著茶碗仿佛在看戲似的,無論是誰開口他都是那般不動聲色,誰也看不出他心裏頭究竟偏向著哪邊。

詭異的一陣沉默之後,接收到暗示的高士奇又開口了。

“今日我等反對的是女子拋頭露面之舉,而非不準百姓謀生,娘娘卻偷梁換柱混淆視聽……皇貴妃娘娘實屬詭辯奇才。”說著還沖她一作揖,仿佛多佩服似的,說不出的諷刺。

接著又說道:“有些男子之所以無力養活一家老小不過是沒有那個機會罷了,娘娘倘若當真是為著百姓的肚皮著想,招男子來做工不也是一樣的?甚至男子的體力頭腦口才各方面都要遠勝於女子,相較於女子必定能夠為雇主帶來更大的收益,多得一些工錢亦是理所應當,如此一來商戶和百姓豈不是雙贏局面?應是再好不過了。”

“偏娘娘卻直白命令排除男子只招女子,如此舉止又究竟是何居心呢?”

又一次質問“是何居心”。

林詩語就笑了,“本宮是何居心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希望本宮是何居心?又或者說,你們對本宮究竟是何居心?”

這話可不就幾乎等同於是指著他們的鼻子諷刺他們不懷好意嗎?

高士奇的臉色變了變,步步緊逼,“娘娘請勿顧左右而言他,還請娘娘明示,究竟為何不肯順應自然將養家糊口的機會交給男子,反倒非要排除眾難引著天下女子拋卻本分不安於室?”

林詩語一臉看傻子的表情瞅他,神色淡然不慌不慌道:“第一,這不叫不安於室,第二……一個家庭裏有一份收入和兩份三份收入究竟哪個更好還用得著本宮來給你算算這筆賬嗎?男人和女人之間並不沖突,共同努力只會帶來更好的生活,為何偏就只能有一人去努力?就不能一起努力嗎?高大人腦子裏的這根筋該動動了,下回可別再問這種……令人費解的問題了。”

什麽令人費解?分明是說他問的問題太蠢罷了。

高士奇險些沒被噎死。

“話都說得這樣明白了,本宮為何會有此命令還很費解嗎?高大人方才不是還在說,男子的體力等各方面都遠勝於女子?既然如此也就是說男子的可選擇範圍比女子大了去了,沒有這份工也還能有其他的,再不濟碼頭上搬搬貨物也是條路子。”

“可女子就不同了,僅看各位大人的態度就知道這個世道對待女子拋頭露面這件事是何等苛刻鄙夷,本宮如此也不過就是為了給有需要的貧苦家庭提供一些幫助,叫她們能多掙一份收入罷了,有何不對嗎?”

你跟她說禮教講規矩,她跟你說天大地大肚皮最大,張口管仲閉口孟子啪啪一頓打臉。

你反駁她男子養家糊口就夠了,與古人警示訓誡並不沖突,她諷刺你說男人不夠用女人才迫不得已想出來。

你質疑她心懷叵測居心不良,她笑你像個二傻子,盡問些蠢話。

真可謂是見招拆招,油鹽不進。

眾大臣再一次陷入了沉默,相互瞟了又瞟,無不是滿臉郁結又羞又惱。

真真是做夢也不曾想到,有朝一日他們竟會被一個深宮婦人給堵得啞口無言,簡直就是笑話!

滿含譴責不贊同的眼神不禁頻頻投向一旁老神在在的林如海,一個姑娘家叫讀那麽多書做什麽?瞧瞧這都養成什麽樣了?伶牙俐齒極盡詭辯之能,哪裏又有一個女子該有的品行?

“皇貴妃娘娘好口才,佩服,佩服。”索額圖似笑非笑地沖她一作揖,嘆道:“皇貴妃娘娘看來亦是讀過不少書的人,卻不知可曾讀過《女誡》?奴才隱約記得裏頭仿佛寫過什麽婦德婦言?”

婦德即是教導婦人不必富有才幹不必過於聰明,婦言則是教導婦人不必伶牙俐齒不必辯才過人。

這麽一問擺明就是在說她失德呢。

一旁滿懷憂慮而又無比驕傲地看著自家閨女舌戰群儒的林如海這時卻開口了,淡淡說道:“那些東西隨意翻翻也就罷了,《四書五經》方為正理,都讀透了自然知書達禮,有何不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