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彼時,京城內的賈家卻也辦起了喪事。

倒不是哪位上了歲數的老人家,而是寧國府那位蓉大爺的嫡妻秦氏。

要說那秦氏生得可謂是如花似玉體態風流,一顰一笑都招人稀罕得很,素日裏賈母便甚是愛她,卻誰知這好端端一個人,年紀輕輕的說去就去了呢。

一時間這賈家上上下下真真是哭聲一片,四王八公等老親世交也都紛紛上門吊唁,縱觀下來這場喪事辦得可謂是隆重至極,甚至已然隆重到失了分寸的地步。

就拿那具棺槨來說罷,金絲楠木那東西,豈是尋常人能夠使用的?可偏誰來勸都不管用,那賈珍只一心一意鉚足了勁兒想叫他那可憐的兒媳婦風風光光的走。

說來也著實奇怪,死了親媳婦的賈蓉平平靜靜的跟個沒事人似的,反倒是身為公公的賈珍哭得那是死去活來如喪考妣,甚至就連站都站不穩了,只得拄著拐強撐著,可就是到了這樣的地步他卻也不肯歇著,愣是拄著拐裏裏外外忙活個沒完,更是幾度情緒崩潰哭成了個淚人兒。

這樣怪異的情景也實屬罕見,這上上下下來來往往的人也沒幾個傻子,再聯想到平日裏若有似無的那些個流言蜚語,有些事兒是真是假也就不難辨了。

這些人面上不顯嘴上不說,但私底下這段公公和兒媳婦之間的荒唐艷事卻是悄然傳開了,甚至還有那好事者已然開始著手編寫戲文了。

總而言之,這寧國府的名聲是愈發的臭不可聞了,連帶著隔壁的榮國府也未能幸免,少不得招來一些指點猜疑,誰叫這兩家是一個祖宗的親骨肉呢。

當然了,這些烏七八糟的事兒也沒哪個敢往老太太耳朵裏傳。

卻說這日老太太才難得被哄得開懷了兩分,正摟著她的寶貝鳳凰蛋親香呢,就看見一仆婦急急忙忙走了進來,“老太太,揚州來人了!”

賈母先是一愣,隨即還不待高興呢,就看見那仆婦的臉色不大對,心裏莫名就是咯噔一下,連忙叫人進來。

來人是個年輕的小子,一進門就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再一瞧他袖子上那刺眼的白紗布……霎時一屋子的人都齊齊變了臉色。

賈母的嘴唇子都不由得顫抖了起來,“這是怎麽了?林家……哪個走了?”

那小子傷心的哭道:“老太太節哀,我家太太於十一月初三夜裏仙逝了!”說著從懷裏掏出來一封信,還不待呈上,就聽見一陣尖叫驚呼。

“老太太!”

“老祖宗!”

定睛一瞧,卻見老太太竟是已然兩眼一翻直挺挺的暈死了過去。

丫頭們手忙腳亂的又是攙扶又是掐人中又喊太醫的,一時間整個亂成了一團。

等太醫來給紮了兩針之後賈母才幽幽轉醒,醒來之後便是止不住的老淚縱橫,嘴裏連連呼喚著“敏兒”,任憑誰勸都無用,只哭得幾乎要背過氣去。

她這輩子就得了這麽一個女兒,女兒遠嫁常年不得見上一面已是莫大的心酸遺憾,卻誰想有朝一日竟還會天降噩耗,叫她白發人送黑發人呢?

“老天爺啊!你這是生生剜了我的心去啊!”賈母哭嚎著狠狠捶著自己的胸口,真真是肝腸寸斷錐心刺骨,“我的敏兒……你怎麽就這樣狠心啊!白發老母尚在人世,你怎能先一步離去?你這是大不孝啊!你這個狠心的不孝女,你叫我這個老婆子如何能夠受得住啊!”

“老太太……”

一眾丫頭婆子子孫媳婦們眼看著這情形無不淚流滿面倍感心酸,老年喪女,實乃人生一大悲事。

正當眾人猶豫著該如何勸解之時,卻見老太太又一口氣沒能緩得上來,再次暈死了過去,好在太醫不放心還未急著離開,眼下倒果真是派上用場了。

“老太太年紀大了,受不得這樣的折騰,不如就叫她老人家先好好睡一覺緩緩罷?”

賈政聞言忙抹了把淚珠說道:“合該如此,煩請太醫快快開藥罷。”

這一副湯藥下去,賈母一覺就睡到了次日下午。

一直守在旁邊的鴛鴦見她睜眼便趕忙倒了杯茶過去,“老太太昏睡了許久,快先潤潤喉罷,廚房裏一直溫著粥呢,奴婢這就叫人去取來。”

賈母無力的擺擺手,道:“我隱約看見那小子好似還帶了封信來?”

鴛鴦放下茶杯就取了信來。

信是林詩語寫的,大概就是報個喪,又解釋說父親萬分悲痛之下已然病倒,故而才不能親自執筆寫信給老太太請罪,望老太太恕罪雲雲。

看著看著,賈母又情不自禁落下淚來,“敏兒的三個骨肉,最大的也才十三歲,最小的不過七歲罷了……她縱是不念著我這個討人嫌的老母,卻怎麽就能舍得下孩子們呢?孩子們小小年紀的就沒了親娘,多可憐呢?只想想就叫人心裏揪得慌,她倒好,竟是說走就走……再沒見過這樣狠心的丫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