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謝美玉分不清是自己耳鳴還是夏天的知了叫,顫抖著手扣上扣子,嘴裏身上滿滿都是那個二流子的味道,她彎腰嘔吐,幹嘔連連。

好不容易平息了,伸手撿起了地上的包,那個二流子把她錢包裏的五十多塊錢,還有糧票布票全拿走了。就剩下一張公交月票,能讓她乘車回家。

整理好了衣衫,往外走,公園是明代的園林,古樹斜跨在池塘上,池塘裏的烏龜背上生了綠藻趴在樹根上乘涼,那一抹綠,實在刺眼得很。

謝美玉渾渾噩噩走出公園,整個人欲哭無淚,剛才那個二流子在她耳邊噴著惡臭的口氣,跟她說:“以後弟弟就靠姐姐養了。”

這玩意兒就跟黏在身上的鼻涕一樣惡心,她該怎麽辦?難道以後要一直去填那個無底洞?

可是不填,又無解,那一瞬間她真的很想死了算了。

從公交車上下來,謝美玉走得魂不守舍,幾次碰撞行人,她木然地跟人道歉。

總算是到家了,從包裏掏出鑰匙打開家門。

聽見開門聲,費雅茹從房間裏出來抱住她的胳膊:“媽,回來了啊?今天晚上吃什麽?”

自從嫁給陳建強,她的雅茹不像上輩子那樣小小年紀什麽家務都做,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貴小姑娘,帶著嬌憨看著她。

看見女兒,謝美玉收起了想死的心,輕輕推開孩子:“今天天氣特別熱,公交車上人太多,媽媽一身汗,別靠上來,我先去浴室洗個澡。”

“哦!媽媽,我也去。”

“你不是昨天才洗過嗎?明日再去好了。”謝美玉不想跟自家女兒一起洗,那會讓她不停地想起剛才的事,“等媽媽回來給你做飯。”

謝美玉拿了浴券,端了盆子,快步下樓,她告訴自己,為了孩子她要堅強。

陳玲玲哼著小調兒回家,打開門,費雅茹給了她一個白眼,陳玲玲就不知道費雅茹天天窩在家裏有什麽意思?沒有電視機,電腦,遊戲機的時代,不會發黴?

她收拾了衣服,拿了洗頭膏梳子和毛巾,端著盆兒下樓。沒有空調的日子,熱死人了,得去洗個澡。

到浴室交了票,熟門熟路進更衣室脫衣服,進浴室,現在她臉皮厚得跟城墻似的,找了一位阿姨,跟阿姨合用水龍頭。

打濕了頭發,頭上抹上顏色相當艷俗粉的洗頭膏,搓揉出泡沫,聽阿姨們聊天。

“你說徐永根是不是十三點啊?中央開了個會,也用不著這麽久吧?一個下午,嗶哩嗶哩跟下羊糞蛋子一樣,念了一個下午,早點說嗎?我拿鞋底過去納鞋底兒了,開到四點多,那就結束了。居然還要讓我們交思想報告,交他個死人的思想報告,他以為別人也跟他一樣,不幹活的,天天拿著個茶杯,喝一口茶就好了?”阿姨快人快語,可浴室是公眾地方,就不能收著點兒?

“你不要瞎講八講。”另外一個阿姨跟她說。

“我怕他個死人頭啊?我家三代都是地主家的長工,根正苗紅的勞動人民,他要是敢說我,我敢跑到首都去,問問主席,勞動人民不勞動,難道天天聽他瞎胡扯?”

“我們都等你去首都問。”有人鼓動她。

一個下午就在瞎扯淡,靠著瞎扯淡,撈取上升資本,這個在未來可是行不通的。

“美玉啊!你都洗了半個小時了吧?渾身上下的皮都要被你搓得蛻皮了吧?”一個聲音響起。

聽見美玉這兩個,陳玲玲立刻尋找謝美玉的身影,在一群白花花的身體裏,找到了那個曲線分明的女人,她的繼母正在使勁兒地搓揉她的皮膚。

書裏是怎麽形容繼母的顏值?謝美玉最大的特點就是那一身雪白的肌膚,柔嫩得都能掐出水來。此刻擁有這一伸肌膚的主人,正在蹂躪她那讓男主,也就她爸最愛的冰肌玉膚。

謝美玉到底是謝美玉,人家這麽一說,她立刻就反應過來了:“今天在單位裏,有個鄉下人,過來買東西一口濃痰吐到我身上,惡心死了。”

“那是很惡心,難怪了!不過,美玉啊!身上肯定已經幹凈了,不要再洗了哦!”邊上的人勸她。

“哦哦!”謝美玉反應過來,絞了毛巾走出浴室。

陳玲玲沖了沖快速擦幹跟著出了浴室進更衣間穿衣服。

謝美玉已經擦幹了身體,她在穿內褲,一只腳套進褲管,差點絆倒。

謝美玉的皮膚細白,搓揉重了之後渾身起了紅痕,她直起腰拿起文胸,這個時代文胸都是棉布的,沒有彈性,扣子在側邊,陳玲玲看見幾次都扣不上。

後媽這是發生了大事,這個事情到底是什麽呢?

謝美玉在浴室裏說的話浮現在陳玲玲的腦海裏,她說碰到鄉下人,吐了一口痰在身上。

這個不可能,謝美玉不是一個有潔癖的人。再者,就算是踩到了狗屎最多那雙鞋不要了,要是被人吐了痰,最多就是衣服不要了,她何必搓揉全身?而起這種失魂落魄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