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0章 與子同袍

撫順佟家,鐵嶺李家,是最早投降建虜,也是在建虜最有勢力的兩大漢人家族,尤其是佟家,一連出了四個皇後,康熙朝時,曾有“佟半朝”的稱謂,意思是,佟家背景的朝臣,占了朝中漢臣的一半,由此可知佟家在清朝前期的份量。

現在建虜還沒有入關,康熙的生母,也還沒有成為福臨的妃子,佟家的權勢還沒有那麽重,佟家和李家在漢軍旗的關鍵位置上,依然還有競爭。

佟圖賴是佟家,李率泰是李家,兩人都是正藍旗,一個是固山額真,一個是梅勒章京,但是佟圖賴出了什麽事情,繼任他位置的,八成就會是李率泰。

而李率泰已經四旬有余,雖然受多爾袞的器重,但一直都是副手,從沒有獨當一方,從人性來說,他對“固山額真”的位置,應該是極為渴望的。

這一點,佟圖賴心知肚明,他心裏也有隨時都會被李率泰頂替的覺悟。

但如果李率泰誣陷他,致他身敗名裂,他卻是絕不能接受的。

因此,聽到秦師爺的話,他立刻就臉色大變。

都寨也是驚。

作為阿濟格的管家,佟家和李家的糾葛,他也是知道一點的。這一次洪承疇和範文程共同分析,認為錦州馬市是南朝奸細最有可能的藏身點,因此李率泰帶人首先搜藏馬市,想不到搜出了這麽一個結果,

李率泰更是急的要否認,雖然就內心來說,他的確有取代佟圖賴的心思,但這種事,只能想,不能說啊。

不過話到嘴邊,李率泰卻又忍住了。

他是刑部參政,和一個奴才下人爭吵,有失身份,再者,這種事,越辯越渾,還是不要輕易出口的好。

……

“胡說!”

錢鳴跳起來,激動的為主子辯解道:“你這個奸賊,你明明就是被我抓到了證據,眼見不得脫,就開始血口噴人!”

錢鳴一說話,秦師爺就嚇的在地上打滾:“老爺,救我呀!”

連滾帶爬的躲到了佟圖賴的身後。

見秦師爺對錢鳴如此恐懼,佟圖賴不由更加憤怒,冷冷看著錢鳴,冷笑:“怎麽的?當著我的面,也要大刑迫供,屈打成招嗎?”

錢鳴嚇的急忙跪倒:“大人明察,小的沒有啊,這秦厚德看似忠厚,實則狡詐無比,他是在挑撥離間,為自己脫罪,大人你可千萬不要被他騙啊。我審他,證據確鑿,從沒有唆使,這裏的人,都可以作證。”

“不對!”

秦師爺顫抖地說道:“今日淩晨,你為什麽要支走所有人,單獨訊問於我,不就是威脅我,要我照著你的話去說嗎?還說,如果不照你所說,我就見不到今早的太陽了。”

聽到此,錢鳴臉色又一變。他忽然明白,自己又被秦師爺算計了一次。

原來,今日淩晨審訊,他中途的確曾經把所有人都支開,單獨審問秦師爺,但那並不是自己主動,而是秦師爺用眼神示意,猶猶豫豫,好像有什麽機密,不想當著眾人說,所以他才將所有人都支出審訊室,自己單獨審問。

想不到,這又成了秦師爺的一個理由。

“錢鳴,可有此事?”

這一次問話的是李率泰。

面對眼前的局面、佟圖賴的怒火、都寨的懷疑,李率泰再也壓不住對錢鳴的不滿了。

“是有此事。小的是單獨訊問了他。但小的是為了便於審訊,期間,絕沒有指使他作偽!”錢鳴又急又慌,他想要找人證明,但偏偏沒有人可以為他證明,他只能是指天發誓,竭力辯解。

“如果有,大清國法難容你,我也難容你,我必殺你全家!”李率泰怒。

這一聲,不止是叱喝錢鳴,也是向佟圖賴表明心意。

但佟圖賴臉色鐵青,嘴掛冷笑,顯然並不相信。

李率泰無奈,只能看向都寨,意思是,都寨大人做主。

都寨是英親王府的管家,並不是官員,他今日來聽審,只是因為事情牽扯到英親王府,又牽扯帶兵的佟圖賴,阿濟格令他來聽審,觀察佟圖賴的表情動作,以決定對佟圖賴的處置,論起來,他就是一個耳朵和傳話筒,不應該發表意見的,但此時面對李率泰的目光,他卻也不能不回應。

猶豫了一下,都寨看向秦師爺:“秦厚德,你說錢鳴刑迫、唆使你,可有證據?”

“沒有。”秦師爺哭:“出他口,入我耳,當時再沒有其他人。”

說著,向都寨哭跪:“我跟著東家到遼東經商十幾年。現在東家不但是死了,連根都被南朝刨了,南朝將晉商打成十惡不赦,抄家滅族,我早已經沒有了退路,除了大清,再沒有容身處,我為南朝做奸細,有什麽好處,又怎麽可能呢?大人明察啊~~”

秦師爺連連叩頭,哭的慘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