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4章 自引鐐銬(第2/3頁)

“請大人賜筆墨紙張。”孫胤泰道。

錦衣衛送上。

孫胤泰刷刷寫下幾行字,然後交給錦衣衛。

錦衣衛呈給朱聿鍵。

朱聿鍵接住看過,眼中頓時就放出喜色,繼而將信箋遞給方以智。方以智看罷同樣歡喜。

“如此重要的機密,你是如何知道的?”朱聿鍵問。

“是送我出城的那一位恩公告之的。”孫胤泰道。

朱聿鍵和方以智相互一看,眼中都有疑。

但無論真假,兩人都決定拿王永吉一試。

於是,方以智拿著信箋,走到王永吉面前,輕聲念出三個字:“興福寺……”

聽到這三個字,就像是被五雷轟頂,王永吉站也站不住,他驚駭的望著孫胤泰:“你,你怎麽會……”

見王永吉表情如此,朱聿鍵和方以智心知是沒有錯了。

……

“罪員後悔啊,罪員本不是這樣的,最初罪員也是遵從聖人教誨,兩袖清風,從不收別人一文錢,奈何朝廷的俸祿實在是太少了,過去,總督衙門的開銷,基本都靠火耗銀,但現在都使用隆武銀元和銅幣,不再鑄銀,這筆收入是一分也沒有了。這巡撫總督上上下下這麽多人,幾百張的口,只靠俸祿,根本不夠花,即便加上明裏暗裏的孝敬,也是不夠的。”

“這三五年,山東事務眾多,從剿賊、賑災到支援遼南,銀子如流水一般的使去。”

“但這些銀子,罪員一文都沒有動過。”

“不是不能,而是罪臣知道,那都是朝廷辦大事的銀子,罪員不能動。”

“而山東商人這麽多,一個個出手闊綽,湯有慶又慫恿,罪員一時沒有把持住,就悄悄拿了一點。”

“誰想,這一拿就一發不可收拾。”

“更多的人,捧著更多的銀子,就送上門了。”

“罪員害怕啊,不是熟悉的人,不是有把握的事情,一概不收。”

“收下的臟銀,除了日常所用,剩下的,一文不敢動,都存了起來,悄悄藏在了興福寺。”

“罪員本不想這樣的啊,十年寒窗,聖人教誨,罪員也想要留清名於人間,為一代名臣。誰曾想,竟然墜落到如此……”

“罪員愧對陛下啊,嗚嗚嗚嗚……”

這是王永吉的懺悔之詞。他痛哭流涕,伏地不起。

方以智皺著眉頭,似有嘆息。

朱聿鍵卻怒:“狡辯之詞,如果你能遵循聖人教誨,堅守本心,又有誰能逼著你貪?我大明開國之初,有貪贓六十兩白銀者,太祖高皇帝即將之剝皮揎草,你身為封疆大吏,肩負重任,辜負聖恩,等著國法嚴懲吧!”

……

濟南。

天色亮了,山坡上的草廬前,晨起的素袍中年人簡單洗漱,站在坡前望了望,隨即挽起袖子,撿了一些幹柴,點了火,架起鐵壺,咕嚕咕嚕的燒了起來,並從草廬中搬出小桌,取出了茶具,就著溪水清洗。

就在這中間,車輪轔轔,一輛馬車上了山坡。車後跟著兩個騎馬佩刀的隨從,看起來像是城中的哪一個貴人出行。

很快,馬車停住了,一個面白無須,板著臉,看起來很是年輕的書生模樣的人走下車來,左右看了看,雖然此地風景良好,有山有水,但他卻沒有什麽風花雪月的感嘆,而是一板一眼,負手,邁著仿佛丈量過的步伐,向草廬走來。

兩個隨從緊緊跟隨。

素袍中年人好像沒有察覺到有人來了,依舊專心致志的在泡茶。

直到腳步聲到了耳前,他才緩緩擡起頭來。

晨光照著他的臉,他臉色蒼白而平靜。

——兩人目光相對,一瞬間,似乎都想到了什麽,從最開始的交手,一個東廠提刑,一個太子智囊,幾番鬥法,臨清之亂,再到定王之亂,交手又合作,想不到今日在這種情況下居然又見面了。

“蕭照磨,別來無恙?”年輕書生面無表情。

“只有兩個兵?”中年人不回答,只看向他身後,忽然笑了。

年輕書生點頭。

“李公公不怕我跑了?”中年人笑。

“不怕,因為我知道,蕭照磨本就沒有打算跑。”被稱為李公公的年輕人面無表情地回道。

“為何?”

“蕭照磨煞費苦心,從南京到山東,一路隱藏,又一路留下線索,唯恐咱家找不到這裏,不能將這副鐐銬,加到照磨的身上,今日咱家既然到了,照磨你又怎會離開?”李晃道。

蕭漢俊慢慢站起來:“並非是有意,只是凡走過,必留下痕跡,如果是別人,蕭某自信可以隱藏,但面對公公,蕭某卻知道一定是瞞不住的。”

李晃望著他:“但咱家不明白的是,既然已經脫離京師,龍入大海,魚入江湖,逍遙自在,照磨你為何卻要自曝其短,引鐐銬上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