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1章 海瑞否?(第2/3頁)

只是今上繼位剛剛四年,今日也剛不過是隆武三年,正事勵精圖治,勃勃向上之時,馬嘉植卻將年輕的隆武帝的等同於當年一意玄修、荒廢朝政十幾年、放任奸相嚴嵩為害朝廷的嘉靖帝,這是瘋了嗎?

陛下雖然一向和善,但畢竟年輕,未必能忍受這樣的侮辱,一旦雷霆震怒,馬嘉植丟了性命是小,如果陛下因此懷疑背後有人指使,甚至是文官結黨,繼而興起大獄,那就大事不妙了。

身為內閣輔臣,五人都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而他們身為內閣,實現沒有察覺,自然是有罪,於是就高呼死罪。

朱慈烺面色寒霜看著他們:“馬嘉植罵朕是聾武,已經為天下人所不值,你們怎麽看?”

首輔蔣德璟毫不猶豫,立刻高聲道:“喪心病狂,胡言亂語,臣以為不值一駁!”然後又補充道:“馬嘉植糊塗狂悖,指斥詈罵陛下,攻訐朝廷,應立刻拿下,交刑部大理寺審理,看他是何居心?竟然說出這等大逆不道之言來!”

“臣附議!”三輔袁繼鹹,四輔範景文,五輔倪元璐立刻拱手,次輔李邦華補充一句道:“陛下,前番,朝廷商議各省分設都察院分院之時,馬嘉植就竭力反對,口不擇言,今日竟上如此狂悖之書、狂悖之言,儼然還是因為離京之事憤憤不平。老臣以為,他這是在學海瑞海剛峰啊。”

在陛下身邊日久,五個輔臣都知道,陛下法紀嚴厲,作奸犯科者決不輕饒,但氣量極大,日常處理政事,雖然常常也有庭仗,但卻從來沒有偏廢,即便是阻撓之臣,但是有功,也是不計前嫌的大肆封賞,日常也很少寒臉,今日臉色看起來卻是陰沉無比,好像十分生氣,李邦華擔心陛下盛怒之下,會對馬嘉植做出極端處置,因此有意無意的提醒,馬嘉植在學海瑞,陛下你萬萬不可盛怒之下,上了他的當啊。

朱慈烺面色冷冷,他知道,內閣說是嚴懲,但其實卻都是想保馬嘉植,只所以提議嚴懲,就是想要把審判的權力抓在刑部,而不是內廷東廠司禮監。在刑部,內閣還能有所控制,如果交到東廠錦衣衛,那事情就是他們所能知曉的了。

一時,朱慈烺忽然又有些惱怒,不過還是忍不住了。

“朕知道馬嘉植在學海瑞,朕不會上當!”

朱慈烺看著內閣五臣,嘆了一口氣。

聽到此,五臣都暗暗松口氣。

但陛下的下一句話又令他們的心提了起來。

“但這並不表示,朕會放過馬嘉植!”朱慈烺臉色一沉,怒氣忽然又噴湧而出。

五臣都聽的心驚。跪在地上,不敢擡頭。

“著錦衣衛立刻緝拿進京,押入詔獄,他不是要學海瑞嗎?那就讓他學到底。”

“至於他罵朕的這份奏疏嗎,世宗皇帝當年明發天下,今日朕也不會隱藏,你們拿去給六部九卿堂官、都察院禦史通閱,看完之後,每人給朕寫一篇回奏。對了,和海瑞的治安疏對著寫,看馬嘉植究竟學了海瑞的幾分?是東施效顰,還是邯鄲學步?”

“不要給朕和稀泥,誰對誰錯,百官都要給朕寫一個明白!”

一連下了三道命令,朱慈烺揮手。

內閣五臣急忙叩拜退下。

等他們都走了,朱慈烺靠坐在椅子裏,長嘆一聲,眼睛裏滿是苦笑,俄而又是沉思——這天下之事,終究不是那麽好做的,即便是身為皇帝,也不能事事如意,甚至被人辱罵也不能還口。

是馬嘉植的錯嗎?

朱慈烺倒不這麽認為。

馬嘉植是清官,也是一個直臣,他的這份奏疏,在他自己看來,是為了朝廷為了國家,因此他才會將生死置之度外,將一些誰也不敢說的話語和言辭,置於皇帝的身上。

這是千年的頑疾,非一時所能解決,需的從根子上,也就是教育入手,如此才能漸漸改變……

說道教育,朱慈烺忍不住又頭疼。

“陛下,奴婢有一句話,實在是忍不住。”田守信忽然跪在了禦前。

朱慈烺睜開眼,冷靜的目光看向一臉激動,眼神裏都是憤憤的田守信,他立刻明白,田守信在為他鳴不平,而田守信要說什麽,他也能大略猜一個差不多,於是搖頭:“朕知道你要說什。但這件事,內廷東廠不能插手,馬嘉植已經在奏疏裏將朕罵的不堪了,如果你們再插手,豈非更是給他口實?”

“馬嘉植大逆不道,緝拿審訊於他,本就是東廠錦衣衛的職責啊陛下。”田守信不放棄。

“那是過去,現在就讓內閣和刑部處置吧。”朱慈烺聲音冷靜。

田守信擡起頭,眼眶微紅:“陛下,奴婢鬥膽。不是奴婢在背後議論文臣,文臣們爭功委過,官官相護,詈罵君父以邀直名,那是他們一向的傳統,內心裏,肯定有人在叫好,對馬嘉植,他們是不會真正處置的。最後說不得會上下沆瀣一氣,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到頭來,玷汙的還是陛下的聖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