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5章 棺材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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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巡撫方孔炤的奏疏在朝中掀起波瀾,人人都覺得,事情不單純,要知道,去年秋天,蜀王朱至澍就已經到京師了,現在蜀王府中只有世子和另外的兩個庶子,所有的事情,都以世子為首,而方孔炤所指控的,一半發生在蜀王在蜀之時,另一半發生在蜀王離蜀之後。具體的責任,肯定是蜀王一半,世子一半。

另外,方孔炤所彈劾的事情,可大可小,如果地方官不想多事,或者說朝廷不想煩惱的話,像是什麽壟斷棉布,欺行霸市,根本不是什麽大問題,地方府衙就可以解決,根本不必鬧到中央,但現在,方孔炤卻將所有的事情,都赤裸裸地暴露在陽光之下了。

這樣的事,過往的慣例,不過是訓斥藩王,對其不會有任何懲罰,而上疏的地方官員,算是徹底的惹惱了藩王,不但會落的一身騷,而且會被藩王報復,如果是嘉靖世宗帝,說不定情況更糟糕,地方官員說不得會被訓斥,因此,對於彈劾地方藩王,所在地區的官員,都是十分慎重的,除非是事情鬧的太大,或者是不得不報的苦衷,否則他們一般都會采取息事寧人的辦法,將藩王的一些違規,消泯於無形之中。

方孔炤卻不顧,將所有的事情,直接攤在陛下、朝臣和天下人的面前。

如此之下,朝廷如何處置呢?

所有人都在看陛下,看內閣。

……

歷史上,就明末各個藩王的表現,蜀王楚王福王,都是一丘之貉,面對危局,全部一毛不拔,如果說,福王楚王被殺之時,大明朝還沒有到最後的傾廢,崇禎帝依然坐鎮京師的話,他們仍然有期盼之外,那麽蜀王朱至澍的被殺,完全就是咎由自取。

有明一代,蜀王府“富甲天下”,明末張翰曾經遊歷各省,後來在《松窗夢語》裏面總結道:“蜀王府富甲於諸王,一省稅銀皆供蜀府,不輸天儲也。”意思是,蜀王府裏的財富,和朝廷戶部的銀庫差不多,由此可知蜀王府的富庶。

崇禎十七年,四川兵急,但當時成都猶有甲兵三萬,士民踴躍上城守衛,各地援軍也先後到達,大事猶有可為,眾官向蜀王請餉,蜀王卻哭窮道:“孤庫中錢糧有數,只有承運殿一所,老先生等拆去變賣充餉。”

主持成都城防的四川巡按劉之渤當場怒道:“王爺!承運殿無人買得起,唯有李自成是受主!”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但蜀王還是“不悟”。

蜀王都不肯出錢,其他人就更不願意了,當天成都的郡王、縉紳就逃跑一空。

幾天之後,張獻忠大軍殺到,在沒有錢糧的情況下,成都堅城很快就被攻陷,四川巡撫龍文光、巡按劉之勃先後戰死。

這個時候,蜀王朱至澍才嚎啕大哭,後悔不叠,但已經是晚了,最後,絕望的朱至澍和王妃一同跳進了王宮裏的琉璃井中。

三天之後,蜀王屍體被撈了出來,張獻忠親自砍了三刀,然後讓人拋進了錦江,其世子被殺,世子妃為“娼戶”。蜀王宗室及家人總計數萬人,除了一個遠支的郡王逃出生天之外,全部被殺。蜀王府的巨額財富,一些在戰火中化為灰燼,一些成為了日後“張獻忠江口沉銀遺址”的一部分。

這樣的王,可惡不可惡?即便有福王楚王襄王的前車之鑒,但卻依然一毛不拔,有這樣的宗室,大明想不亡也難。

前世讀史,朱慈烺就知道蜀王的惡劣,今世穿越而來,發現蜀王朱至澍如歷史記載的那樣,吝嗇小氣,一毛不拔,對金錢看的極重,雖然自詡為文人,但卻一點都沒有學到聖人先天下之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教誨。

去年修建《宗室條例》之時,朱慈烺在天下的一字親王中選了兩個,一個是開封的周王,另一個就是四川的蜀王,對於周王,朱慈烺是實實在在的要用,因為不論是現在的周王,還是過去的老周王,都是識大體、知大局之人,面對朝廷和天下的困局,皆有出力之心。

蜀王朱至澍卻不同,從一開始朱慈烺就知道,朱至澍喜歡的是花花草草和自己府庫裏的銀子,對於天下之事和黎民百姓的安危,並沒有什麽興趣,在蜀王看來,那是皇帝的事情,他一個親王,安安穩穩地享福就可以。

而這,是朱慈烺不能容忍的,不止是因為朱至澍在歷史上的惡劣表現,更因為他府庫裏的巨大財富。

一邊要與民休養生息,一邊要整軍備戰,以擊敗建虜,收復遼東,徹底解除大明朝的危局,這中間最關鍵的因素只有兩個,一個是錢,一個是糧,朱慈烺不是神仙,變不出來,因此在貪官汙吏之外,富可敵國、但卻一毛不拔的惡劣藩王,自然就成了他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