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1章 楊爾銘和張縉彥

再者,京營就一定會支持他這個太子嗎?京營上下擁戴他,乃是因為他是太子,但如果他這個太子攻入皇宮,要挾崇禎帝,變成了亂臣,京營還會支持他嗎?朱慈烺想,大約只有王輔臣這樣沒有根基的人會支持他,京營第一將,閻應元估計就不會支持。因為這和閻應元心中的“大義”,也和太子一直在京營中訓導的“忠義”,完全不同。

還有,以崇禎帝的剛烈,豈會接受太上皇的安排?

也就是說,大明絲毫也沒有發動玄武門之變的基礎和條件,崇禎帝在位十六年,雖然內外交困,災禍不斷,但卻沒有人能挑戰他的帝位。

退一萬步講,就算京營支持,依靠殘酷手段,壓制文官,穩定住了京師,但江南呢?江南的士風和禮制可比北方強烈多了,朱慈烺敢玄武門,江南士紳就敢派兵勤王,營救崇禎帝,尤其南京還有一個兵部,還掌握相當的人馬,到時天下大亂,大明內部激戰,建虜和流賊趁勢再起,朱慈烺豈非成了歷史的第一罪人?他穿越以來的所有努力,豈非都變成了一場空。

因此,玄武門之變,斷斷不可行!

不論現在,還是將來。

蕭漢俊,太想當然了。

或者說,他想法太大膽了,幾乎超過了一個文臣應有的分寸,這樣大膽的想法,是永遠不可能在吳甡張家玉這些科榜進士的口中聽到的。

雖然蕭漢俊不是舉人進士,但畢竟是一個讀書人,他腦中何以有這麽大膽,但細想卻根本難以實施的策略,難道他不知道文官體系的頑固以及天下百姓,對子造父反的反對?

玄武門之變,並非是唐太宗的閃光點,而是他一聲的汙點,若非是有後來的雄才大略,貞觀之治,唐太宗必然和隋煬帝一樣,都是千古的惡名。朱慈烺雖然對崇禎帝可能的“壓制”,已經有所警惕和準備,但他卻絕不想通過玄武門之變這種激烈無比、有可能惹起天下動蕩的方法來實現自己的意圖。

原因很簡單,他太子之位,穩如泰山,崇禎帝或會壓制他,但絕不會廢除他,他沒有當年李世民身處險境、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危急,因此也就不需要去承擔玄武門的巨大風險。

一旦失敗,他太子之位不但不保,而且還會身敗名裂,逆轉之志,也就無從談起了。

蕭漢俊太激進了。

朱慈烺久久沉思,不說話。

蕭漢俊臉上的紅潮正慢慢退去,眼中灼熱燃燒的火焰,也漸漸熄滅,從太子殿下冷靜不回應的氣氛中,他意識到,太子殿下對他的提議,是不支持的……

“起來吧,此事再議。”朱慈烺緩緩道。

蕭漢俊慢慢起身,臉色恢復了平常的冷靜和不羈。

……

蕭漢俊之後,朱慈烺又見了一個人。

火器廠主管太監劉若愚。

如果說,蕭漢俊的軍情司負責外,那麽,劉若愚就是負責內,內廷有什麽消息和動靜,都由劉若愚負責。

劉若愚四十年的老監,在宮中人脈廣泛,有他傳遞消息,朱慈烺可以知道一些蕭漢俊探查不到的消息。

“張縉彥……”

聽完李若愚所說,朱慈烺臉色異常冰冷。

……

第二日早朝,卯時,東方還沒有現出魚肚白,太子朱慈烺就準時出現在午門——雖然剛剛帶兵歸來,車馬勞頓,風塵仆仆,按理應該是休息幾日的,但皇帝父親宵衣更食,日日為國操勞,他這個太子又豈敢偷懶?

太子駕到,早已經在午門前等候的百官群臣,急忙上前見禮。

首輔周延儒,一如既往的深沉,對著太子躬身行禮,淡淡笑,不親近,但也不疏遠。

其他官員都依次行禮。

雖然沒有人明說,但朱慈烺卻知道,流言和童謠,依然在影響著他們。蔣德璟範景文分明是眼裏有話,但卻不能說出來,其他各臣,也都用眼神在說著什麽。

而在群臣中,朱慈烺特別留意了兩個人,一人是廣東道禦史楊爾銘,另一個則是兵科給事中張縉彥。

此時建虜入塞之戰中,武人中,周遇吉王輔臣最出彩,而文官之中,史可法和楊爾銘的表現令朱慈烺眼前一亮,原本,朱慈烺對史可法統帥技能,是不敢恭維的,史可法是直臣,也是清官,歷史上,在擔任安慶巡撫和漕運總督之時,史可法倒也曾經顯示出一些帶兵之能,因而被任命為南京兵部尚書。甲申之變後,北方混亂,作為南京兵部尚書,掌握江南兵權,史可法本應該有所作為,奈何史可法在擁立福王的事情上,猶豫不決,政治鬥爭中,缺乏手腕和權謀,不但在擁立福王的事情上失了分,而且很快就被馬士英排擠出了南京,被逼到江北督師。

政治上,史可法優柔寡斷,軍事上,史可法督師江北,一敗糊塗,建虜大軍來襲,江北十幾萬大軍毫無抵抗,分崩離析,作為督師,史可法責任難逃。雖然在風骨和氣節上,史可法毫無瑕疵,令人尊敬,但其政治和軍事能力卻不能讓人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