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5章 後策

“殿下,共俘獲一千朝鮮兵,六百漢軍旗,請殿下示下,如何處置?”武襄左衛指揮使宗俊泰和中軍官佟定方一前一後而來。

朱慈烺看堵胤錫:“先生以為呢?”

堵胤錫行一禮,沉思道:“朝鮮雖然背棄我大明,但其情非得已,和我大明,亦有秘密往來,臣觀這些朝鮮人也並非盡力而戰,多是脅迫而已,因此臣以為,應該善待,並將他們放歸,以示我大明的寬饒,並瓦解其余朝鮮軍的士氣。”

朱慈烺點頭。

“至於漢軍旗,他們本是我大明子民,不得已加入建虜,除了極少數數典忘祖的賊首,一般普通軍士,也應該善待爭取,臣鬥膽,可把他們組成一軍……”堵胤錫道。

朱慈烺沉思不語,對堵胤錫的前一個建議,他是完全贊同的,朝鮮雖然投降了建虜,但身在曹營心在漢,不論是當時的南漢山,還是後來的大明滅亡,朝鮮都心存故明,崇禎帝殉國之後,他們在祭祀洪武和萬歷兩位皇帝之後,又加上了崇禎帝,曾經有野史說,直到康熙年,朝鮮王室都有反清復明之心,雖然有牽強附會、往臉上貼金之嫌,但朝鮮對建虜的不服氣,一直乾隆年間才平歇,卻是確切無誤的。

就現在來說,大明未亡,朝鮮不得已屈從,但其心依然向著大明,這種“向心”,不止是朝鮮王室,普通軍士也是有的。

松錦之戰中,朝鮮仆從軍的一名星州炮手李士龍,明軍對他喊“朝鮮人!爾忘壬辰年神宗皇帝罔極之恩,今乃助賊虜害華人耶?”李士龍遂“炮不入鉛”,光裝藥不上子,連續三發不中,被建虜發覺,當場殺害,李士龍引頸受戮。明軍為李士龍立一牌位,曰:“朝鮮義士李士龍”,後消息傳回朝鮮,朝鮮在他的家鄉星州為他偷偷立祠,祭拜者甚眾。

更不用說,崇禎十七年,在崇禎帝靈前,絕食而死的崔英一烈士。

因此,對放歸朝鮮人,朱慈烺是沒有異議的。

退一步講,就算朝鮮人不改,但以他們的戰鬥力,對大明也絲毫沒有威脅。

但堵胤錫對漢軍旗的看法,朱慈烺卻是有保留,堵胤錫太仁慈了,對漢軍旗猶有幻想,但作為穿越者的朱慈烺卻知道,等到建虜入關時,這些漢軍旗對大明可是沒有絲毫的仁慈。

當日廣寧之戰,數萬明軍不戰而潰,大部分明軍都是逃散,而非投降,但遼東總兵馬得功和金礪等極少數無恥將官,卻是主動帶兵、舉家舉族的投降,此外還有佟家那樣的奸商,因為私通建虜而被朝廷發現後,竟然膽大包天,直接殺了朝廷官員,開城向建虜投降,這些人本身和他們的家仆,早已經被綁上了建虜的戰船,成了建虜的馬前卒,歷經幾十年,除了漢人的姓氏,他們骨子裏的思想和行為,早已經不是漢人了,所以不能用漢人視之,今日渡河而戰的正紅旗,大部分都是這些人和這些人子侄,他們對大明的認同,早已經模糊,何況他們的家人都還在遼東,對他們的寬恕和仁慈,只是在姑息養奸,怕不會有任何效果……

投降建虜的漢軍旗有兩種,一種是在天啟年間,廣寧之戰前後,舉家舉族,投降建虜的大明守軍,如金礪等人,另一個則是大淩河戰役和錦州戰役,先後被圍困投降的,就投降時間來說,前一種更頑固,已經成了建虜的親信,後一種在大淩河戰役投降的,因為也已經歷經十年,在遼東都安了家,因此也漸漸得到了建虜的信任,如張存仁祖克發等漢人,只有錦州新降的漢人將官還在建虜的監視和考驗中,而這一次,錦州降將都沒有出現,他們的降兵則是被建虜打散,分置到各軍之中,已經不是單獨力量。

因此,漢軍旗的降卒或可以使用,但不能單獨組軍,而且一定要經過磨礪和整頓。

這時,大道上馬蹄急促,黃塵滾滾,楊文嶽率領的大明主力趕回了,玉田總兵白廣恩為先鋒,護衛著保督楊文嶽第一批返回。朱慈烺和堵胤錫中斷了談話,待楊文嶽返回。

風塵仆仆,一臉疲憊和驚恐的楊文嶽,見到太子殿下,噗通就跪在了地上,痛哭道:“臣糊塗!臣死罪啊~~”連連用額頭碰地,砰砰砰不停。

朱慈烺好不容易才將他扶了起來,安慰他,罪不在你,黃太吉的狡詐,確實超乎常人,但楊文嶽的眼淚卻是止不住,泣聲道:“險些鑄成大錯,臣無顏見殿下啊~~”

若非堵胤錫的堵漏謀劃和太子帶兵及時趕到,運河防線,肯定就是失守了,作為主官,楊文嶽責無旁貸,不是下獄就是死罪,現在雖然沒有失守,但正是因為他的誤判,才造成了運河防守的危急,經此一次,楊文嶽再一次心灰意冷,去年開封之戰時,他就提出辭去保定總督的職務,但不被朝廷準許,這一次,楊文嶽徹底下定了決心,更加認定自己不是一個帶兵之才,繼續帶兵,只會喪軍辱將,不管朝廷準不準,他都是要掛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