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5章 洪承疇之謀

洪承疇擔心的是,大明起了換他的心思,明顯就是不放過他,雖然從關內傳來的消息,他在福建的家人並沒有收到波及,沒有被崇禎帝降罪,依然平靜的生活,但誰知道以後呢。

今日接到黃太吉口諭,要他覲見,他心中明白,一定又是為了明太子,洗漱一番,穿戴上了建虜的官服,坐著轎子,一路悠到皇宮,心中盤算著如何應對黃太吉的問話?

進殿叩拜,望著禦座上的黃太吉,伴隨著銅爐中升起的裊裊香煙,一瞬間,洪承疇竟有一絲恍惚,仿佛是回到了北京,眼前不是崇政殿,而是乾清宮,他穿的不是滿服,而是漢袍,而坐在禦座上的不是白白胖胖、一臉微笑的黃太吉,而是臉色嚴厲、察察之君的崇禎帝,想到崇禎帝,他心智猛的就是一清,如同是被人用針刺了一般……隨即,一聲長嘆在心中升起,唉,不可能了,永遠不可能再回去了,漢夷的這片海,走過就沒有回頭路了。

想到此,他心志頓時就堅定了不少。

“先生快起。”禦座上,黃太吉很是客氣,少有的擡起右手,對洪承疇做一個快快起身的手勢,同時滿臉堆笑。

洪承疇起身,隨即被賜座。

待他坐下,黃太吉先是問身體和起居,然後才切入正題,溫和地問道:“前些日子,朕令人送去的那些資料,先生想必已經看過了,先生以為,阿巴泰究竟敗在哪裏?”

洪承疇是福建人,說話帶著南腔,坐著躬身,謹慎回答道:“皇上天縱英才,罪臣敗軍之將,何敢在皇上面前班門弄斧?”

為什麽稱罪臣?因為他從前阻擋大清,和大清作對,現在雖然“幡然醒悟”,黃太吉也“既往不咎”,但過去的歷史卻也不能湮沒,所以是罪臣。

黃太吉道:“先生過謙了,但說無妨。”

和前幾次不同,經過半年的研究,加上祖澤潤等人被放回,關於潮白河和墻子嶺之戰的細節更清楚的被展示了出來,而作為一個領兵十幾年的文帥,稍微一復盤,洪承疇就已經明白勝敗關鍵之所在了。

沉吟了一會,洪承疇緩緩說道:“那罪臣就鬥膽了。前多羅貝勒阿巴泰,雖然有些輕敵冒進,但並非其致敗的主因,罪臣以為,明軍早早知道大清的進軍路線,並提前做好陷阱,在薊東堅壁清野,阻大清於薊州,但對偏師阿巴泰,卻是故意放行,阿巴泰和豫郡王左右兩路進軍,並不知道薊州之變,又以為明軍沒有精銳,將大軍分成三段,前鋒正紅旗被圍之後,急於救援,卻不想明軍在懷柔城中藏有騎兵,失敗之後,又慌忙撤退,沒有留精兵斷後,卻奢望能從墻子嶺撤出,一步錯,步步錯,落入明軍的蠱中,才是失敗的主因。”

黃太吉不動聲色的點頭:“那先生以為,明軍何以能知道我大清的進軍路線?”

洪承疇道:“這罪臣就不知了……不過,無外乎細作兩字而已。”

沒有人會知道朱慈烺的穿越者的身份,所以不管是黃太吉或者是洪承疇,這兩個當世最聰明的人,都懷疑是大明細作提前獲知了情報,通知了大明。

黃太吉望著洪承疇:“先生曾是薊遼總督,在大明帶兵多年,可曾從細作手中,拿到過重要情報?”

洪承疇搖頭:“從無。”

黃太吉點點頭,臉色無比凝重:“不找出此人,我大清難安啊……”

想一想,再問:“如果明國仍是先生領兵,先生能全勝嗎?”

洪承疇眉角一跳,不過還是回答:“如果有兩萬精兵,罪臣能全勝。”

“松錦之戰後,明國京畿還有兩萬精兵嗎?”黃太吉緊追不放。

洪承疇搖頭。

“也就是說,明國太子在短短一年之中,就練出了兩萬精兵。”黃太吉道。

洪承疇不回答。

黃太吉擡起目光,望向殿門處,像在望著明國北京,表情凝重地說道:“明太子,是我大清的心腹之患啊,老實說,朕真想見見他,看他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少年?何以如此犀利?”收回目光,沉思了一下,又說道:“明太子是我大清的勁敵,未來兩國交戰,明國必然是以明太子為統帥,先生以為,我大清何以破之?”

“三倍以智,十倍以謀,明太子雖然多智,但明國多是步兵,善守而不善攻,我大清鐵騎卻都是百戰的精銳,除非明太子能在短時間之內再練出十萬精兵,否則必不是皇上的對手!”洪承疇道。

換句話說,絕對的實力面前,任何陰謀詭計都是徒勞,韓信再厲害,手下沒有可用的士兵,他也是白費。

黃太吉笑一下,對洪承疇的馬屁不置可否,再問道:“那先生以為,如果我大清再次入塞,應該從哪裏突破?”

洪承疇眉角又跳動一下,拱手:“罪臣乃敗軍之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