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5章 郝搖旗之死

唐亮挑亮了巨燭,退到了一邊。他知道太子沒有早睡的習慣,最早戌時末(9點)才會休息,晚了會到亥時末(11點)也不一定,所以他不勸睡,只伺候在旁。等太子打開哈欠,再伺候太子就寢。

燭光下,太子殿下正在翻看一些堆積的邸報。

出征期間,一些不涉及軍政的內政邸報,比如各省官員變化還有其他零碎小事,都被左中允林增志分類,留在了京師,只有一些關系到軍國大政的邸報才會送到前線,報給太子立刻知道。太子一走兩個多月,邸報堆積了很多,原本也可以明天再慢慢看,或者根本不必看,但朱慈烺還是一目十行,快速掃了一遍——邸報是國家形勢的基本展現,雖然有一些地方官員可能會在邸報中作假,虛報甚至是謊報,但總體說來,邸報消息還是比較可信的,在這個信息流動極慢,南北交通不便的時代裏,邸報是了解這個幅員遼闊的大國的最佳方式,朱慈烺不能也不敢輕視。

到十月末,兩京一十三省,包括雲貴等地的秋闈都已經結束,中舉的榜單也隨之公布。

就像歷史上那樣,一代大儒黃宗羲沒有中舉,大才子侯方域也沒有中舉。

不得不說,明末吏治雖然已經糜爛,但科舉制度卻依然是公平公正,水潑不進。在“糊名法”制度下,考官根本不知道考生是誰,只能憑考卷內容給出評分,但是內容不合意,即便是黃宗羲這樣的大儒,侯方域這樣的二代,也無法得到考官的青睞。

對二人名落孫山,朱慈烺一點都不意外,而在南直隸的中舉榜單中,他看到一個熟悉的,如雷貫耳的名字。

西湖三傑之一的張煌言張蒼水。

一切都如歷史,南明後期抗清的標杆,儒將、詩人,著名抗清英雄,如約而至。

張煌言中舉了。

朱慈烺微有感嘆,抗清的義士有許多,但能稱完人的卻不多,張煌言就是其中一個。張煌言1620年生人,今年剛22歲,正是年輕有為之時,明史記載,張煌言雖考文舉,但在考試時,朝廷“以兵事急”,令考生“兼試射”,而張煌言張弓搭箭竟“三發皆中”,在場者驚服。

由此可知,張煌言從一開始就不是一個文弱之人。

南明弘光元年、1645年,清軍大舉南下,連破揚州、南京、嘉定、杭州等城。寧波城中文武官員有的倉惶出逃,有的策劃獻城投降。二十五歲的張煌言,挺身而出,投筆從戎,從此開始了坎坷波瀾的一生。

成為舉人,就等於是入了官籍,有了做官的資格,不過舉人出身只能做些小官,仕途比進士出身的人差了很多。明朝有“非翰林不入閣,非進士不入翰林”的傳統,等於是將是舉人排除在了大明最高文官的範圍之外,所以很多舉人中舉之後並不做官,而是繼續考試,直到考中進士為止。

張煌言已經中舉,朱慈烺思謀著,怎麽能把他調到京城使用?

而另一個朱慈烺更加關注的人才,南明唯一能被稱為戰略家和政治家的人傑,那就是現任長沙知府堵胤錫的名字也在邸報中出現。

堵胤錫,字仲緘,號牧遊,江蘇宜興人,崇禎十年進士,先任北新鈔關分司,政績卓越,十四年接任長沙知府,只一年時間就處理積案300余件,賑濟災民,改革弊政,並編纂了《長沙府志》,但他的名字出現在邸報中,並不是因為這些功勞,而是因為他懲辦了長沙吉王府的惡奴。

大明分封在各地的藩王,都是當地的土皇帝,無人敢惹,堵胤錫以一個長沙知府就敢懲治吉王府的惡奴,可見他的膽氣。

後世裏,南明史權威、一代史學大家顧成認為,南明一朝能當得起英雄二字的,只有堵胤錫和張煌言兩人而已。

另外,堵胤錫還是現在詹事府左庶子,剛剛在府門前跪諫的馬世奇的弟子。

“堵胤錫……應該換到一個更重要的位置……”朱慈烺輕聲念叨。

大明官制,知縣知府都是三年一任,到期考核,如果是優等,那麽升職,中等則是續任,如果是下等,那就要被罷官了,堵胤錫去年剛任長沙知府,到今日不過一年多,照大明官制,是不能擢升的,而且堵胤錫是崇禎十年的進士,資歷尚淺,五年就能擔任知府已經算是官運亨通了,如果朝廷再破格提拔,肯定會惹來不滿。

不過朱慈烺心意已定,就算是有再多的不滿,他也要想辦法拔擢堵胤錫,將他安排到一個更重要的位置上去。

那就是總領京杭大運河的厘金局。

在長沙知府之前,堵胤錫擔任的是北新鈔關分司。

北新鈔關是京杭大運河的南起點,也是在厘金局設立之前,大運河之上唯一征稅的兩處地點之一,堵胤錫在鈔關分司的任上表現卓越,在申明課則的同時,也不忘記革除積弊,使北新鈔關稅銀大增。大雨連綿,糧船不至,米價高漲之時,他又能審時度勢的出台免稅招商辦法,緩解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