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0章 陽謀(第2/3頁)

吳甡捋著胡須,臉色微微尷尬,心知太子已經想的很周全了——祖澤潤只是一個引子,不管他是真投降假投降,只要他回到遼東沈陽,就會掀起風波,太子對他所說的這些話,就終究會流出去,就算黃太吉極力安撫,漢軍旗表面上忠心耿耿,但卻難保內心不會波動,尤其是那些沒有享受到榮華富貴的下層軍官和士卒。

一個祖澤潤,留在這邊毫無用處,但放回去,卻能攪動漢軍旗的軍心……

這不是陰謀,這是陽謀啊。

但吳甡擔心的是,祖澤潤是祖大壽之子,也算是一個有名有姓的大叛賊,但太子不經過陛下和內閣同意,就這麽直接放人回去,此事傳回京師,在朝堂上必然又會有一番風波……

雖然太子寫了奏疏,將其中的利弊很清楚的向崇禎帝稟明,但吳甡對朝堂太了解了,雖然夾持著大勝,但想要輕易說服朝堂上的袞袞諸公,卻也不是容易的事。

也就是太子,換成其他人,絕不敢這麽擅自行動。

吳甡憂心忡忡,忽然想到了另一件事,急忙拱手道:“殿下,祖澤潤放回遼東,卻不知道寧完我您要如何處置?”

“當然是連同滿達海的首級,一同送回京師,交給陛下和朝廷。”朱慈烺從帥案上的文書中抽出幾張信箋:“這是寧完我剛寫的懺悔狀,先生看看吧。”

吳甡雙手接過,看完之後,臉色登時一變:“……松錦之戰,虜酋黃太吉操勞過度,舊疾復發,鼻血如柱,怕是命不久矣。黃太吉一死,豪格繼位,多爾袞兄弟不服,建虜必有內亂,我大明可以趁機收復遼東,罪民願為先驅,聯絡遼東漢人,赴湯蹈火,以贖前罪……”

念到最後,聲音裏的激動藏不住,擡頭看向太子:“殿下,寧完我花言巧語,絕不可輕信。他虛張聲勢,危言聳聽,不過就是想要保全他自己的狗命!”

“後面那幾句話,當然不可信。不過關於黃太吉的病情,寧完我所說,倒是有一定的可信度。”朱慈烺沉思。

因為是穿越者,所以他清楚知道,虜酋黃太吉雖然治國有方,心智超群,但身體卻一直都不怎麽太好,中年之後體重更是嚴重超標,大腹便便,所騎戰馬,都需要是最高最大的,不然根本無法承載動他。松錦之戰中,多爾袞告急,他親自帶兵從沈陽馳援,用四天的時間就趕到了松山,一路走,一路留鼻血,最嚴重的時候,一次能接一大碗。

就後世者的眼光來看,黃太吉很有可能患有高血壓、胸梗都一類的急性疾病,以至於崇禎十六年九月,他在毫無征兆的情況下,前一天還理政,第二天就坐在龍椅上死了。

黃太吉身體不好不是秘密,但卻沒有人敢說他“命不久矣”。

寧完我有如此判斷,一來是他心中的真實想法,二來也是保命,他只有把黃太吉的病情說的嚴重,才有可能引起明太子的注意,也才有可能保命。

不過寧完我有一點說錯了,那就是豪格不會繼位,因為黃太吉根本來不及寫下遺詔就“嗝屁”了,以至於豪格到手的皇位飛了,如果黃太吉寫下遺詔,立了豪格,歷史一定會大不一樣。

“如果虜酋真有病,那真是太好了。”

吳甡激動的捋胡須,隨即又冷靜:“不過寧完我只是一個正紅旗的奴才,並非是服侍黃太吉的內侍和醫官,何以對黃太吉的病情如此清楚?”

朱慈烺道:“這奸賊雖然無恥,但卻有些門道,善於鉆研,雖然被貶斥為奴才,但卻頗得正紅旗代善的信任,我猜一定是從代善處聽到的。此番入塞,他明為奴才,實為滿達海的軍師,也幸虧滿達海對他有所抵觸,不然咱們在牛欄山的伏擊,未必能成功呢。”

“有才無德,不忠不義,此賊不可留!”吳甡道。

朱慈烺點頭:“寧完我開我大明文人投降建虜之先河,主動投靠建虜,為建虜出謀劃策,出賣國族,罪同李永芳孫得功,絕不可恕!雖然從前日被俘之後,他態度老實,一直埋頭疾書,寫了不少建虜機密的政情和軍情,但依然不能抵消他犯下的罪過,淩遲處死才是他應得的下場。”

吳甡欣慰拱手:“殿下所言甚是。”

“不過在淩遲之前,此賊倒還有一定的利用價值……”朱慈烺沉思。

這時,腳步聲響,佟定方急步走了進來,雙手捧著一份插著雞毛的書信:“殿下,薊州緊急塘報!”

朱慈烺急忙接住了打開看,看完後,臉色凝重的交給吳甡。

“建虜十萬大軍在薊州南原短暫攻擊之後,忽然轉向玉田,玉田已經被重重包圍……”

薊州。

城南的原野中,一場戰事剛剛結束,明軍挖掘的壕溝前,橫七豎八的倒斃了一千多個建虜漢軍旗的士兵,硝煙尚未散去,血泊猶有余溫,一些重傷未死的軍士仍然在做最後的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