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假戲真做

宣讀完畢,內監秦方卷起聖旨,將太子扶起來,一臉苦笑的道:“殿下,說句大不敬的話,奴婢以為,開封危在旦夕,陛下寢食難安,徹夜不眠,身為臣子,應當為君父分憂,立刻救援開封,豈能駐兵不動?”

朱慈烺心知這一定不是秦方的意思,而是父皇的叮囑,於是不在意,令人送秦方去休息。

跪聽完聖旨,吳甡,丁啟睿楊文嶽、左良玉等人都是憂心,幾人對於陛下的急脾氣都有相當的了解,而且聖旨所說也並非全無道理,二十萬大軍面對五十萬流賊按兵不動,畏懼不前,實在是有損朝廷的顏面,即便流賊士氣正盛,不宜正面交鋒,也應該開到開封城下和流賊對峙,而不是留在三百裏外的歸德。

丁啟睿和楊文嶽又想要進言,被朱慈烺搖手阻止。

朱慈烺向自己軍帳走去,想著再寫一封密奏,將河南的軍情和自己的謀劃,更清楚的向父皇闡述,讓秦方帶回去,以免父皇再來催戰的聖旨。

急步如火的奔進軍帳,正看見一個纖細美麗的身影蹲在帳中,仔細清理地氈上的灰塵,見太子忽然返回,慌張的跪在地上。

朱慈烺微微一愣。

原來是顏靈素。

怪不得這兩天黃昏巡視歸來,總覺得軍帳比素日裏幹凈,而且整潔了許多,空氣感覺也很新鮮,原本以為是田守信或者是唐亮精心打掃,現在才知道,原來是顏靈素每日在忙碌。

“拜見殿下。”顏靈素雖慌不亂,跪在地上謹慎行禮。

朱慈烺轉頭看田守信。

田守信連忙跪倒:“顏姑娘一直請求,帳中又確實缺少一個收拾行轅的宮女,奴婢就鬥膽答應了她,準她每天下午到帳中收拾一個時辰,事先未稟告殿下,請殿下恕罪。”

“起來吧。”朱慈烺沒有生氣,不止是因為顏靈素是忠良之後,更因為顏靈素秀麗絕美,讓人見了舒服,她柔言細語的請求,就是鐵石心腸的男人恐怕也無法拒絕。

“你也起來吧,你弟弟呢?”

朱慈烺看向顏靈素。

見太子並沒有生氣,也沒有責怪田公公,顏靈素微微松了一口氣,小聲道:“謝殿下,唐公公抱著他到醫官賬去了。”

朱慈烺點點頭,摘下頭盔到案後坐下,田守信先接過頭盔,又急忙為他展開信箋筆墨,顏靈素退到角落裏,靜靜不說話。

軍情如火,心中又淤積了足夠多的郁悶,朱慈烺提起筆來刷刷連寫,除了過往的舊言,這一次他向父皇透露了一個新機密,那就是闖賊李自成可能已經控制了開封附近的水源,一旦大軍開拔,到達開封城下,被闖賊掐斷水源,大軍必亂,這也是他不急於向開封進軍的原因。一旦斷水,大軍就必須撤退,在如今緊繃的情勢下,任何的撤退都可能會演變成一場難以控制的大潰敗,因此除非時機成熟,否則官軍不宜向開封進軍。

“李自成斷水的毒計,兒臣已有應對的策略,不過尚需時間醞釀,至於開封的戰局,兒臣時時關注,每一個時辰就有最新的開封戰報送到兒臣的面前。以兒臣看來,開封雖然危險,但尚有自保的能力,遠未到城破的地步,若是真有不測,兒臣必率大軍馳援,絕不教流賊攻破開封!善戰者,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兒臣麾下的二十萬大軍,是大明在中原地區最後的精銳和機動,一旦有失,中原將不復為國家所有,所以兒臣不得不小心用兵……”

朱慈烺一邊想一邊寫。

軍帳的角落中,顏靈素靜靜而立,用眼角的余光悄悄地打量著太子殿下。

已經是七月份,天氣悶熱,太子額頭上滿是細汗,清泉般的雙目中滿是憂慮,臉頰英俊,不經意中,唇角還會透出一絲嘆息,身形雖然不大,更不夠健壯,但卻透著一股自信和英武……

開封城下。

獵食的蒼鷹在空中翺翔,久久不願意離開。

地面上,硝煙彌漫,屍體狼藉,血流成河,血腥之氣直飄到三裏之外。

已經是第七天了,五十萬流賊連續猛攻,昨天到今日,更是展開了夜攻,令開封徹夜不得閑。夜戰中,南門的闖營兵曾經一度攻上南門,但被總兵陳永福率精兵殺退。

開封城一直搖搖欲墜,但卻始終不倒。

無論是城頭的官兵還是城下的流賊,都有一種筋疲力盡,無法再打下去的感覺。

北門外。

袁時中臉色發白,經過七天的攻城,他手下的部隊都已經被打殘了,雖然他一直在控制,只要部隊有損傷,立刻就鳴鑼撤兵,換新的部隊上場,即便如此,七天的血戰下來,他小袁營也損失了七八千人,到如今完整建制的,就只剩下精銳的五千老營兵了,這是小袁營的根本,也是袁時中的底氣,不到最後時刻,他絕對不願意將這支部隊投入到攻城戰中——即使是在演戲,但面對城頭的弓箭和磚石,每一次都會有大批的小袁營的兄弟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