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血肉之城

同一時間,李巖正站在小袁營的門外。

營門上的火把映照著他的臉。

他臉色凝重,目光憂郁。

去往京師打探消息的人員遲遲沒有歸來,而軍中的流言卻已經傳到了闖帥的耳中,昨晚面見闖帥,雖然闖帥沒有露出任何懷疑之色,還一勁的在安慰他,但他心中卻隱隱察覺,在闖帥的內心裏,怕是已經對他生出了警惕。

不奇怪,畢竟紅娘子是他的妻子。妻子被朝廷所執,誰能保證他不會動搖?

如果是其他人,面對這種情況,一定會憂懼不安,李巖卻相反,營中的謠言反倒是激發了他的鬥志,他越發想要立一個大功,證明自己對闖營的忠心,而經過這些天的調查和分析,他隱隱已經察覺,關於自己的流言是從小袁營傳出來的——是小袁營的個別人,還是袁時中的意思?如果是袁時中,那麽他為什麽要傳播不利我的流言?

最重要的是,小袁營從哪裏打探到這個消息的?

李巖心中滿是疑慮。

小袁營營中骨幹又多是河南人,和出自陜西的闖營天生就有一種隔閡,前番小袁營被派去鎮守陳州,很多人包括李巖在內都覺得小袁營不可靠,有可能會棄陳州而逃。也正是因為如此,李巖才費勁心機的在小袁營安插了幾個暗探。

沒想到小袁營居然沒有逃,即使是在官軍大兵壓境的情況下,也能遵照闖帥的軍令,率兵撤回開封。其他人都以為小袁營已經完全效忠於闖營了,但李巖卻有懷疑,他不覺得袁時中和劉玉尺會如此輕易的向闖帥臣服。

據他在小袁營的暗探報告,最初小袁營在陳州收集糧草,確實有逃走的跡象,但某日來了一個道士,從那之後,小袁營就老老實實地守在陳州,再沒有逃跑之意。

李巖想知道,究竟是什麽樣的道士令袁時中和劉玉尺改變了主意,這中間會不會有不為人知的秘密呢?

兩個原因相加,李巖覺得,他必須親自來小袁營走一趟了。

“李公子請。”

袁時中手下的大將朱成矩親自出來迎接。

李巖雖然加入闖營的時間並不長,但因為極受李自成器重,各個大掌盤都不敢小瞧他,李巖又是河南人,和袁時中是老鄉,同袍中又有同鄉的情誼,拋開公義,袁時中和李巖的私人關系還是不錯的。

進到袁時中的中軍帳,李巖和袁時中、劉玉尺見禮。袁時中劉玉尺對他頗為親熱,表情一如往常,看不出任何異常,袁時中甚至還一臉擔心的問起紅娘子的消息,李巖不隱瞞,如實回答,袁時中劉玉尺聽了都是擔心,袁時中還罵了兩句狗朝廷,有本事在戰場上打,拿人妻子算什麽本事?

不得不說,袁時中確有演戲的本事,李巖仔細觀察,竟也沒有看出絲毫破綻。

一番客氣之後,李巖委婉提出,聽說小袁營來了一位來自龍虎山的有為道人,名叫樊無相,不知現在哪裏啊?

袁時中和劉玉尺相互一看,心說梁大人神機妙算,李巖果是為梁大人而來。

一會,穿著一件破舊道袍的梁以樟昂然進入中軍帳,向袁時中劉玉尺施禮:“見過大掌盤,二掌盤。”

卻對坐在袁時中下首的李巖看也不看,徑自就在劉玉尺的下首坐了。

袁時中輕輕咳嗽一聲,“尷尬”的道:“道長,這一位是李巖李公子。”

梁以樟斜眼看向李巖,一拱手:“原來是滑縣李巖啊,貧道有禮了。”

嘴裏說“有禮”,但實際動作卻一點“禮”都沒有。

如果是沒有城府之人,只這一下就會被激怒,李巖卻不怒,他靜靜看著梁以樟,臉上還掛著微笑:“道長仙風道骨,果然不是常人。聽聞道長乃是龍虎山張真人座下弟子,李巖驚羨。據說張真人座下一共有二十七位弟子,卻不知道長排行第幾啊?”

龍虎山張真人座下弟子是機密,世間少有人知道。

“山人排座十六,法號無相。”梁以樟答。

“那巧了,排座十七的範寬範道長乃是在下的好友,三年前路過滑縣時,曾和在下徹夜詳談,說老子,論莊子,一番良晤,豪興不淺,三年過去了,卻不知範道長今在何方?”李巖盯著梁以樟。

“範寬?”

梁以樟皺起眉頭:“我師弟排行十七的乃是楊瀟楊素日,雖然吾師弟,但卻比吾大一歲,哪有什麽範寬?”

李巖也是一臉驚異:“怎麽,道長不認識範寬?”

梁以樟冷冷搖頭:“不認識,聽也沒有聽說過。”

“難道在下是遇到了騙子嗎?”李巖驚訝的站起來。

梁以樟哼一聲,不屑回答。

李巖笑一笑,重新坐下:“學生平常研讀道家典籍,其中有些不解之處,不知道長可否指點一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