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芝龍覲見

“父皇,用人用其長,鄭芝龍統領福建水軍這麽多年,朝廷給他撥付的糧餉,一共也沒有超過八十萬兩,所以這筆銀子斷不可能是他貪墨軍餉所得,如今他願意拿出來,急朝廷所急,雖然有點扭扭捏捏,不敢正當光明,但終究是拿出來,兒臣以為,不當疑,而應該獎!如此方能取信天下人,也才能令鄭芝龍心安。”對父皇的心思,朱慈烺很清楚,見崇禎眼有疑怒,連忙勸慰。

崇禎帝想一想,嘆口氣,終於是接受了。

而經過一個多時辰吵吵嚷嚷的早朝之後,他對鄭芝龍的那點芥蒂,已經完全消化,他現在急於見到這個人。

“陳新甲,兵部可有什麽奏稟的?”崇禎帝看向兵部尚書。

“有……”

兵部尚書陳新甲連忙出列奏報,將福建總兵鄭芝龍進京,並且福建海商願出借八十萬餉銀助朝廷組建登州水師之事稟報天子。

嘩。

朝臣一陣騷動。

除了禦座上的崇禎,朱慈烺只告訴了兵部尚書陳新甲,連吳甡都不知,因此在當這個消息在朝堂上傳開時,所有朝臣都是驚訝,啊,八十萬兩啊,福建海商怎麽這麽有錢啊?又者,他們怎麽會願意借給朝廷?這中間莫非有詐啊?

多疑的朝臣已經懷疑商人們有“叵測”之心了。

而等到陳新甲說,朝廷要用“市舶稅”做還債的抵押時,朝臣們就更是轟動了,立刻就有人跳出來反對,賦稅乃國家神器,豈能抵押給商人?然後嘩啦啦站出了一大片,其中態度最激烈的就是禮部尚書林欲輯,他花白的胡須亂顫,說的慷慨激昂,什麽銀子雖然重要,但國體更加重要,稅賦變成抵押品,國將不國,又說寅吃卯糧,國家必然敗亡。

越說越激動,唾沫星子都快要飛到崇禎的臉上了。

幸虧禦史言官們都不在朝,不然聲勢會更大。

崇禎帝臉色陰沉。

朱慈烺暗嘆,腐儒真是無可救藥了。

而贊同的朝臣也有不少,吏部郎中李明睿首先站出支持,然後陸續有人站出,其中最後份量的當然是兵部侍郎吳甡,吳甡陳訴利弊,對福建海商的大義贊不絕口,若天下商人都如福建海商,都能借銀給朝廷,朝廷又何至於無兵無餉?中原的流賊又何至於無法剿滅?

“林部堂剛才說,將市舶稅抵押給商人,更古未有,恐淪為世人的笑談,但臣以為,朝廷沒有銀子、也不想辦法籌銀子才是最大的笑談!”

最後,吳甡撂下一句。

“利令智昏!朝廷的顏面只值八十萬兩銀子嗎?此令一出,朝廷必然顏面無存。”林欲輯氣的直哆嗦。

吳甡昂著脖子回道:“宗伯差矣,就算抵押,但商人真敢到市舶司去收稅嗎。市舶司還是我大明的市舶司,何來顏面無存?”

真正的東林之首禮部侍郎蔣德璟卻是沉默。看樣子,他對這個話題是有所保留的。不止他,吏部尚書鄭三俊,刑部徐石麟也都是默然。大明重農抑商,向商人借銀,雖然可以緩解財務危機,但卻也無形中拔高了商人的身份和地位,與祖制不符。

但眼前的危機又是火燒眉毛,沒辦法,只能先顧眼前了。

吳甡的陳說讓崇禎帝的心志更加堅定,他看向首輔周延儒:“內閣以為如何?”

周延儒對皇帝的心思早已經觀察得透徹,皇帝贊同,他又豈敢反對?再者朝廷確實是太缺銀子了,如果福建海商能借給登州水師八十萬兩銀子,朝廷說不定還可以挪用周轉一下,緩解燃眉之急。至於朝廷的體面,吳甡說的對,沒銀子才是最大的不體面,有了銀子,一個市舶司,就算是押給商人,讓他們盯著收稅又何妨?

“老臣以為,鄭芝龍體恤朝廷,忠心為國,甚好!如果各地商人都能效仿,那朝廷危機或可緩解一二。”

周延儒道。

至此,事情就定了下來。

朱慈烺暗暗松了一口氣,不過短時間之內,各地商人是不會有樣學樣的,他們會長期觀察,確定朝廷是一個守信的借債人之後,才有可能參加朝廷下一次的借債。大明朝現在唯一能摳得,只有鄭芝龍這一個“土財主”。

“宣,左軍都督府都督僉事、福建總兵鄭芝龍覲見!”

事情定下,接著就是大功臣鄭芝龍上朝覲見了。

百官矚目之下,鄭芝龍上朝。

這是鄭芝龍的榮耀時刻。

身著三品武官朝服,戴著紗帽,鄭芝龍恭恭敬敬地進入殿中,向天子叩拜。

不知道是不是八十萬兩銀子的緣故,崇禎帝對鄭芝龍越看越喜歡,不但誇獎他急朝廷之所急,提他為左軍都督府都督同知,還賜了他玉帶——這可是一般武官享受不到的榮耀,一般只有立有大功的武將才能享受,鄭芝龍這一次也算是例外了。散朝後崇禎帝更召鄭芝龍到乾清宮的暖閣中單獨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