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惟請聖裁

身為兵部尚書,陳新甲對大明軍事的糜爛最為清楚,左良玉和賀人龍是現在中原唯有戰力的兩支隊伍,可不能因為劉宗周的彈劾而讓他們生出異心,因此他竭力維護。

“下情?”劉宗周冷冷道:“左賀二人到底有什麽不得已的下情,以至於將三邊總督汪喬年置於襄城而不管?此過如果不罰,我大明朝律法威嚴何在?賀瘋子?我看不過是一個膽小鬼罷了,不然何以面對流賊,一跑再跑?”

說到激憤處,眼中已經泛起淚花。

前後兩任三邊總督傅宗龍和汪喬年都是他故人,也都死於流賊刀下,前次入朝,還見兩人在朝堂的身影,今次卻天人永隔,因此不免激動。

“念台先生……”陳新甲額頭冒汗,向劉宗周拱手。

“這裏沒有劉念台,只有我大明朝的左都禦史!”劉宗周大聲呵斥。

陳新甲啞口無言,只能向崇禎帝跪下:“臣有罪,一切都是兵部的罪責。”

不論輩分還是聲望,陳新甲比劉宗周差的太遠,兩人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站在劉宗周面前,陳新甲有一種呼吸不暢的感覺。

劉宗周淩人的氣勢,不要說陳新甲,就是首輔周延儒也不能迎其鋒芒。

周延儒老臉陰沉。

東林諸臣蔣德璟吳甡等人表情各異,對劉宗周所言,他們心裏是贊同的,但卻不贊同公開在朝堂上提出。

崇禎帝臉色越發陰沉,同時也越發後悔起用劉宗周了,目光看向周延儒,眼神帶著嚴厲。

周延儒心裏咯噔一下,他知道,自己必須出面收拾爛攤子了,邁著四方步出列,向崇禎帝拱手:“陛下,左良玉和賀人龍都是國之棟梁,說他們養寇自重,囂張跋扈並無實據,不過禦史台既然提出,刑部大理寺還是要謹慎調查,以正視聽,但不宜在朝堂上再議,免傷了前方將士們的心。至於楊嗣昌和盧象升之事,老臣無議,惟聖明裁決。”

“閣老差矣!”

劉宗周眼睛瞪了起來,立刻就要反駁。

“好了,不要說了。”

崇禎略帶沙啞的聲音從上方飄了下來:“左良玉和賀人龍養寇自重,乃無稽之談,卿不可再論。盧象升為國捐軀,朕深為感念,特追贈盧象升太子少師、兵部尚書,賜祭葬。”

說了左良玉和賀人龍,說了盧象升,但就是沒有提到楊嗣昌,顯然崇禎對楊嗣昌還是有很深的愛護,當日楊嗣昌病亡的消息傳來,崇禎帝親撰祭文,追贈太子太傅,並哀嘆:“楊嗣昌歿,無復有能督師平賊者!”雖然崇禎也下令追究楊嗣昌使二藩淪陷的責任,但最終以“議功”之例免罪。針對攻擊楊嗣昌的上疏,崇禎帝也一概留中不發。

今日劉宗周舊事重提,崇禎帝依然選擇無視。

“臣等遵旨。”

群臣呼啦啦都跪下了。

劉宗周傲然獨立,仍然建言:“陛下,臣以為……”

“朕意已決,勿再多言!”崇禎打斷他的話。

劉宗周臉色漲紅,終長長嘆口氣,拜伏聽旨。

劉宗周嘆息,鄭三俊、吳甡和蔣德璟等人卻都是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三條建言中,懲治賀人龍和左良玉最為兇險,三人都擔心劉宗周堅持己見,讓崇禎下不了台,那事情就糟糕了。劉宗周是東林領袖,如果他惹怒了崇禎,被崇禎咎責,滿朝東林無人能置身事外,都必須全力救援。

另外,左良玉跟東林一直都很友好,甚至可以說左良玉是東林扶持起來的,這一點劉宗周很清楚,所以三人都有點不明白,劉宗周為什麽要在朝堂上對左良玉發難?

而這一點,卻是朱慈烺欽佩劉宗周的地方,明知道左良玉是東林之友,但劉宗周依然毫不客氣的彈劾,對事不對人,並不因為左良玉“東林之友”的身份,而對左良玉有所縱容。

劉宗周的風骨和氣節,依然是明末的最高峰。

只可惜太迂腐,看不到世界的潮流。

三條建議,崇禎帝聽從了第一條,追贈盧象升為太子少師加兵部尚書,也算劉宗周有所斬獲,等到群臣都起身後,劉宗周再次拱手:“臣還有奏。”

崇禎面無表情的點頭。

朱慈烺的心,又提起來了。

“原戶部尚書侯恂獲罪下獄已經六年了,這六年來朝廷對他糜餉誤軍之罪並沒有審判,臣以為實在是不妥,如果侯恂有罪就應該交給法司審理,無罪則應該釋放,陛下度量卓越,妄誕的像我劉宗周,尚且得到了戴罪委任的大恩,何況侯恂這樣的大才?如今內外不安,正是用人之時,侯恂做過地方的督撫,又曾經是戶部尚書,是難得的人才,陛下只因為一點小過就把侯恂置於獄中,這和陛下勵精圖治,蕩滌四海的願望不符啊。”劉宗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