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船號專營

謝升卻還沒有猜到皇帝的心意,他皺眉道:“廣東福建兩省漕米不多,運輸利潤有限,又要承擔為朝廷運兵的義務,怕是沒有船號願意承擔吧?”

“是啊,構想雖好,但那些奸商們肯定不會願意。”

“太子殿下想的太簡單了。”

群臣議論紛紛。

連海運支持者,蔣德璟宋玫李明睿也都是沉思。

首輔周延儒皺著眉頭。

原本是要爭論漕米是否改海,但現在卻已經跳過“是否”,直接討論如何執行了。

皇太子高明啊,群臣不知不覺就被他牽著鼻子走了。

當然了,皇太子的身份起了很大的作用,如果朱慈烺只是一般的朝臣,群臣不會這麽容易就入彀。

周延儒暗暗嘆口氣,看來,漕米改海之策已經是擋不住了。

“一般的船號,肯定是不願意的,但如果是忠臣名士的家族,也許會有不一樣的選擇。”等議論稍停,朱慈烺向崇禎拱手:“父皇,這大殿之中就有一人的家族,有此能力,就是不知道他願意不願意?”

“誰?”

“戶部郎中沈廷揚。”朱慈烺說出沈廷揚的名字。

戶部郎中只是一個五品官,在這冠蓋雲集的大殿之上,毫不起眼,所站身的位置也是最後排,海運漕運激烈討論之時,他默默無語,一直不說話,直到朱慈烺提到他的名字,他才從隊列的最後方走了出來,向崇禎行禮。

朝堂一下就寂靜了。

沈廷揚是船運世家,也是漕運改海的支持者,數次在朝堂上發起漕運改海的動議,今日海運漕運爭的激烈,他卻沒有發表意見,群臣都有點詫異。但老謀深算者,卻已經猜到個中原委了。

“沈廷揚,我聽說你家是船運世家,家中有一百艘運兵兩百人的大沙船,不知道你家族可願意擔起這個重任,專線專營廣東福建的漕米,並且聽候朝廷調遣,為朝廷運兵呢?”朱慈烺問。

沈廷揚深深一躬:“雖然還沒有和族親們商議,不知道他們的意見,但心憂天下是我沈家的祖訓,所以臣……願意。”

“好!”

崇禎站起身,一臉喜色。他終於是拋開了“祖制”。

“臣以為不可!”

大事即將抵定之時,忽然有一人站出來阻止,卻是左副都禦史方嶽貢。

方嶽貢,天啟二年進士,有名的廉官,最高官至任戶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崇禎十七年,李自成手下大將劉宗敏拷打北京官員,追贓助餉,搜到方嶽貢家,居然只發現了五套布袍,一條犀帶,二錠皇帝賜的元寶,這令流賊們感到非常詫異——“閣老何一貧至此?”

劉宗敏不相信一個明朝的內閣大臣如此貧窮。

但方嶽貢真就這麽窮。

在被關押期間,方嶽貢曾有機會碰到崇禎皇帝的太子,太子放聲痛哭,求方嶽貢救他。方嶽貢說:“臣當忍死以擁殿下!”四月十三日,李自成忽然挾持太子出京城討伐吳三桂。十七日,城中喧傳太子墜馬而死。方嶽貢捶打胸口大叫,滴水不進,悲憤不已,二十六日,他整好衣冠,自縊而死。

方嶽貢是廉臣幹吏,更是忠臣。

對這樣的人,朱慈烺滿是敬重。

何況方嶽貢一直都沒有給他制造麻煩,不管是治國四策,或者撫軍京營,方嶽貢都沒有發表意見,而默然不語就是對朱慈烺最大的支持,方嶽貢身為左副都禦史,也就是言官的三把手,他的沉默對禦史言官們有一種暗示作用,如果他站出來激烈抗爭,朱慈烺在前些日子遇到的反對,一定會更強烈。

即使是現在禦史言官都出京,左副都禦史已經變成光杆司令的情況下,方嶽貢的話也依然有很大的份量。

“陛下,沈廷揚是朝廷官員,擔著登州到遼東的軍糧轉運職責,其家族承擔漕米改海,廣東到天津糧米的轉送之事恐有公私不明、甚至是以公肥私的嫌疑,臣以為不妥,如果朝廷真要漕米改海,應選擇其他的船號!”方嶽貢道。

“臣附議。”

“臣附議。”立刻就有幾個清流站出來附議,其中最有份量的是通政司使施邦曜。

崇禎猶豫了。

朱慈烺早有準備,向崇禎拱手道:“父皇,外舉不避仇,內舉不避親,沈廷揚雖然是朝廷官員,擔著向遼東轉運軍糧的重責,但他常駐登州,不管是廣東還是天津,都不是他能夠到的地方,和他官職並無利害相關之處。兒臣反倒以為,正因為他是朝廷命官,其家族才不敢逾越法紀,在糧米轉送之中夾帶私貨,因為那不但害他們自己,也會害了沈廷揚。有沈廷揚在,朝廷令沈家運兵,沈家必然是全力以赴……”

崇禎微微點頭。

對崇禎誘惑最大的,並不是漕米改海,而是沈家那一百艘一次能運載兩百士兵的大沙船。一艘兩百,一百艘可就是兩萬人啊,加上長江水師和東南水師的船只,一次運十萬精銳到建虜後方,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也來一個“三光”政策,看建虜如何再猖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