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一筆生意

江南遙遠,不過在長江水師無法移駐天津,朝廷無錢造船的情況下,征調江南海船,用於對建虜的騷擾,是現階段唯一的選擇。

“那淮安呢,淮安本地能運載兩百名士兵的沙船有多少?”朱慈烺問。

“淮安是漕運樞紐,境內多是漕運小船,能走海運的大沙船並不是太多……”沈廷揚回道。

朱慈烺心中有數,征調江南海船——也就是沈家沙船的決心更加堅定。

朱慈烺又向沈廷揚請教了一些海運知識。沈廷揚小心回應,同時有意無意的把話題引到“漕運改海”之上,朱慈烺假裝不覺,繼續談船談海,就是不談漕運改海。

沈廷揚終於是忍不住了:“殿下,漕運淤塞,漕運總督署的存銀不到兩萬兩,今年清淤和建築的費用短缺高達八成,此事殿下可是知道?”

朱慈烺點頭:“知道。”

“殿下。”沈廷揚站起來,拱手向朱慈烺深深一躬:“我朝禁海運,施行漕運,已兩百余年,到如今弊病多多,淤塞,浮收,低效,腐敗,冗員,已經是非改不可了。”

朱慈烺笑一笑:“五梅公,你是要遊說我支持漕運改海嗎?”

沈廷揚撩袍跪下:“正是。”

“那些支持漕運的官員慷慨激昂,為了維護漕運不惜一切,不知道五梅公又願意為海運付出多少?”朱慈烺不動聲色是的問。

“漕運改海不止是臣的夙願,更是緩解朝廷財政危局,疏解南北貨運,每年為朝廷節省百萬的良方,若是朝廷能開放海禁,漕運改海,臣九死不悔!”沈廷揚回答的相當幹脆。

“五梅公請起!”朱慈烺親自把沈廷揚扶起,然後肅容道:“漕運改海,本宮支持!”

“殿下……”沈廷揚激動的快要哭了。

待他坐下,朱慈烺臉色凝肅的道:“漕運改海雖好,但急切之間不宜全面推廣,我以為,應先從小處改起。”

沈廷揚道:“殿下英明,不知殿下要從哪裏改起?臣願肝腦塗地,為殿下先鋒。”

“漕米。”

朱慈烺的厘金策中,糧食是免征“厘金稅”的物品,把糧食從漕運改為海運,對厘金稅不會有損失。

想不到太子說話這麽直接,一點都不繞彎子,沈廷揚驚喜道:“臣也正有此意。一百艘大船,一次就能運走三四十萬石的漕米,江南地區一年向北方供應一百多萬石的北運漕糧,來回三次就運完了,省心省力,何需上千艘的漕船和上萬的漕丁糧長伺候?”越說越喜,幾乎要手舞足蹈。

他一生的夙願,今天好像是看到曙光了。

朱慈烺淡淡道:“五梅公對漕運改海如此熱心,該不是為了江南沙船幫的私利吧?”

沈廷揚臉色大變,連忙起身跪倒在地:“臣豈敢?朝廷財政如此困難,臣只是不想看到漕運再浪費朝廷的財力人力而已,若有私心,甘受斧鉞。”

朱慈烺笑:“五梅公請起,我只是一個開一個小玩笑而已。”

等沈廷揚起身重新坐下,朱慈烺問:“漕運改海,你在朝中推了好幾次了,朝中重臣都有誰支持?”

“禮部侍郎蔣德璟,嗯……陳閣老雖然沒有表態,但臣以為,他應該也是支持的。”沈廷揚回答。

陳閣老就是內閣次輔陳演,因為擔著戶部的膽子,漕運改海能減輕戶部的負擔,所以他有所支持。不過他的支持只是一種順水推舟的不反對,如果朝廷做出決意,漕運改海,他樂意執行,但如果朝廷不支持,他絕對不會跳出來表態支持。

“還有漕運總督史可法,臣和他談過,他是支持的。”沈廷揚說。

“史可法?”

朱慈烺眉角微微一跳。

聽到這個名字,他有一種說不出的復雜情緒,對史可法的氣節,他絕對欽佩,但對史可法的政治軍事能力,卻不敢苟同。史可法在南明初立時身為兵部尚書,掌管軍事大權,但卻喪失立儲的先機,以至於被鳳陽總督馬士英和幾個軍鎮竊取了擁立大功,督師江北後又統禦無方,優柔寡斷,致使江北四鎮不戰而潰,雖然最後死守揚州,保存了氣節,但不論軍事還是政治表現,史可法都算不上優秀。

見朱慈烺表情有變,沈廷揚以為自己說錯了話,連忙住口。

“你繼續說吧,還有誰支持?”

整理一下情緒,朱慈烺繼續問。

沈廷揚又說了幾人,但都是無名之輩。

“反對的呢?朝中反對的主要有誰?”

“謝閣老,魏閣老,兵部陳部堂……”沈廷揚苦笑。

謝升,魏照乘都是內閣的閣員,陳新甲是兵部尚書,三人在朝中都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三人明確反對,漕運改海就等於是被叛了死刑。

“周延儒呢?”朱慈烺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