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安民告示

但王鐸和吳偉業也有苦衷啊,首先在內心裏,他們就認為皇太子剛才的建議大大不妥,悖離了他們平常對朱慈烺的教誨。且兩人都是東林出身,偏偏剛才攻訐朱慈烺的,都是東林人,其中更有幾人是他們的至交好友。

東林只所以能成為朝廷第一大黨,除了共同的理想抱負之外,另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紀律嚴明,雖然沒有黨規,但黨中人都秉持“黨同伐異”的理念,對自己人像春天般的溫暖,對敵人像嚴冬般的殘酷。

明末著名的權臣阮大鋮原本是東林中人,只不過是跟“閹黨”有點眉來眼去,就被東林黨開除,其後東林黨每每欲除之而後快,最後硬是把阮大鋮逼到了敵對陣營。

阮大鋮不是孤例,所以王鐸和吳偉業很是猶豫,想站出來為弟子辯解,但又害怕得罪東林黨的同僚。

直到辯論結束,朱慈烺一番慷慨激昂的大論將那些言官辯得面紅耳赤之後,兩人才終於有了勇氣,同時也充滿了愧疚的向朱慈烺施禮。

朱慈烺還了一禮——雖然心裏看不起,但畢竟是自己老師,表面上的尊敬還是必須有的。

“陛下……”一個蒼老的聲音忽然響起,卻是禮部尚書林欲楫,他拱手高聲道:“臣年老體衰,日漸昏拙,請陛下許臣……”

“不準!”不等林欲輯說完,崇禎帝就暴怒的打斷了他的話:“致仕的心思少給朕動!該你致仕的時候,朕自然就會讓你致仕,現在退下,將禮部的一幹事務給朕盯緊了,出了漏子,你也不用致仕,直接回家去吧。”

林欲輯跪在地上都快要哭了。

顯然,他還是不贊同太子之策,還想用辭職做要挾,但崇禎帝不給他機會。

訓斥了林欲輯,崇禎帝自己好像也有點被氣累了,坐在禦座裏,噗嗤噗嗤的直喘氣。

周延儒察言觀色,忽然站起來高聲道:“追繳逮賦,本應是內閣的責任,一切怒罵誹謗,都應是內閣承擔,奈何卻讓太子擔此重責,老臣慚愧,老臣有罪啊。”說著竟然有點老淚縱橫了,一邊說一邊跪下。

首輔一跪,其他朝臣當然不能站著,於是朝廷上呼啦啦又跪成了一片:“臣等有罪……”

明知道群臣是一半虛情一半真意,但崇禎帝還是有所感動,臉上表情漸漸緩和下來,凝思了片刻,輕嘆一聲:“眾卿知道天家的苦處就好。非朕願意如此,實在是迫不得己啊。都起來吧,催收逮賦之事,要盡快進行。”

“遵旨!”

朝臣們站起歸隊。

林欲輯張了張,還想要再說什麽,但終究是幽幽嘆口氣,退回去了。

喝了一口王之心遞過來的茶水,潤了潤嗓子,崇禎的脾氣平和了許多,目光看向朱慈烺,不露聲色的問:“太子,還有其他奏稟嗎?”

朱慈烺都一連說了三項重大國策了,但崇禎卻依然意猶未盡,滿朝的文官百官,在他眼裏已經是庸人的代表,如今能為他進獻國策,分解聖憂的,只有這個麒麟兒了。

其實朱慈烺還真有,比如,提高市舶稅,也就是進出口關稅。市舶稅太低了,一年才四萬兩,根本配不上泱泱大國的地位,還有那每年百萬計揚帆出海的大商船。但這件事關系到福建的鄭芝龍,在沒見到鄭芝龍,情況還沒有確定之前,他暫時不想給鄭芝龍造成什麽誤會,所以市舶稅暫時不動。

接著就是“攤丁入畝、火耗歸公、官紳一體納糧當差”,這是清朝雍正皇帝的改革措施,放在眼下的大明,其實更是合適,明朝最大的問題就是“窮人納糧,富人納涼”,攤丁入畝,官紳一體納糧當差可將這個問題徹底解決。

不過這一項改革牽涉巨大,雍正身為一個強勢皇帝,推行此政策都遇到了強大的阻力,何況朱慈烺現在只是一個皇太子?而大明朝現在奄奄一息,也經不過這樣的大手術,因此,這項改革只能留待以後了。

最後還有一項,那就是大明朝的宗藩。

朱慈烺此時並沒有削藩之意,因為他知道削不了,他現在唯一的一點卑微要求,就是希望各地的藩王們能夠像百姓一樣,向朝廷交納“田畝賦”,藩王們田莊眾多,去年被李自成弄死的福王朱常洵有封地2萬頃(即200萬畝),山西潞王有4萬頃(即400萬畝),其他藩王們的從幾千到一萬頃不等,但這麽多的田地,卻不用向朝廷交納田畝賦,實在是財政的巨大損失。

如果藩王們也能納稅,那國庫一年最少能多100萬兩。

但想想,朱慈烺還是沒有說。

因為不到時候。

“父皇,今日早朝減免了一半遼餉,新增厘金稅,改革鹽制,又制定了催收逮賦之策,四件事無一不是大事,為免社會紛擾,百姓動蕩,兒臣以為,應請各地官府派發安民告示,將朝廷意圖向百姓解釋清楚,如此,民心安定,縱使有不法之徒想趁機興風作浪,也不會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