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濫竽充數

朱慈烺和陳新甲的這番談話,其實已經有勾結大臣,幹預朝政的嫌疑了,但有明一朝,對太子幹政相當寬容,太祖高皇帝長期讓太子朱標監國,太子和朝臣打成一片,他也不聞不問;萬歷朝“國本之爭”,滿朝百官為了皇長子朱常洛的太子之位,幾乎是跟萬歷帝拼了,前後爭吵達15年,無數大臣被斥被貶被杖打,內閣首輔四人被逼退,這期間,朝臣們一點都沒有和朱常洛聯絡,那是不可能的,如果放在唐朝,只這一項勾連大臣的罪名,就足以讓朱常洛的太子之位不保。

但沒有人敢攻擊朱常洛這一點,連鄭貴妃和福王都不敢。

原因很簡單,在明朝,太子和大臣相見歡,談談國事,一點罪責都沒有。

而與之相反,如果是藩王,那罪過就大了,私下勾結大臣,輕則降爵,重則就要被削為平民了。

大明的藩王,只要成年就必須離開京師,然後就被圈養在封地,無旨,一輩子都不許回來,整個京師,只留太子一人。

一旦有變,太子就是皇帝。

其他藩王,縱使有什麽想法,也是鞭長莫及。

加上大明朝文官系統強大,是太子天然的維護者,因此,大明太子的儲位相當穩固,即使是萬歷那樣強勢的皇帝,也無法行廢立太子之事。

因為地位穩固,不怕被廢,所以皇太子不會冒險勾結大臣,反對父皇,而皇帝本人也心安,縱使太子惹他不高興,他也不會懷疑太子有搶班奪權,提前篡位之心。

兩個例子最明顯,大明第一位太子朱標經常同朱元璋對著幹,萬歷見到皇長子朱常洛就想吐,但絲毫不礙於兩人的太子之位。

因此,朱慈烺並不太擔心自己和陳新甲的談話,被父皇和朝臣們知道,而陳新甲應該也不至於傻到把兩人的談話內容透露給他人,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卻是要失身啊。

……

大校場到了。

大校場位在京師北郊,距離北門五裏路左右,成祖文皇帝和正德皇帝時,經常在這裏舉行閱兵大典,那真是是旌旗獵獵,兵馬如雲,但近幾個皇帝連政務都懶得處理,更別說軍務了,因此這裏已經冷清了許久,只偶爾會有京營的人馬在這裏操練一二。

其實京師城內就有五軍校場,足夠擺幾萬人,但朱慈烺不用,他故意要把京營人馬拉到城外,他要看看,京營究竟已經爛到何種地步?五裏路程,兩個時辰,看他們能集合多少人馬?軍容軍貌又會如何?

校場有一個高五米,長十米的石台子,是主將的閱兵台,此時田守信已經指揮前行的錦衣衛在石台上撐起了華蓋,並擺了四把花梨木的椅子,朱慈烺上了石台,但不坐,他負手站立,目光看著北京城的方向。

太子不坐,陳新甲當然也不敢坐。

一個時辰過去了,大道上不見一兵一卒。

陳新甲有點等不及,小聲說:“殿下,要不派人去催一下?”

朱慈烺搖頭:“不急。還不到兩個時辰。”

此時,京師北門外,塵土飛揚,人喊馬嘶,京師三大營的人馬,正從四面八方向北門外匯集而來。很久沒有這樣的大動作了,加上軍備馳廢,操練怠惰,以至於兵找不到將,將找不到兵,你叫我,我喊你,到處亂哄哄,軍官騎馬奔馳訓呵,皮鞭子到處亂抽,卻也管束不住。急的朱純臣和徐允禎嗓子都快要冒火了。

一個時辰後,北門終於是安靜下來,京師三大營的士卒差不多都點齊了,按三大營的編制,三千營在前,神機營在中,五軍營在後,軍旗招展,盔甲鮮明,乍看起來,軍容倒也頗為壯盛。

但朱純臣和徐允禎卻沒有立即向校場開拔的意思,兩人嘀嘀咕咕,又招來五軍營的幾個主,一夥人圍在一起,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商量什麽。

京營的大動作把京師的百姓們都嚇壞了,以為又出了什麽大事,家家關門閉戶,還有人懷疑建虜是不是又打到北京了?

紫禁城。

崇禎正在為三邊總督汪喬年寫祭文,聽了王承恩的匯報,語氣微微吃驚:“大檢閱?我兒一出手就是大手筆啊。就是動靜有點大,驚擾到百姓了。”

“要不……老奴去知會太子一聲?”王承恩試探的問。

“不。”崇禎沉思了一下,搖頭:“讓他折騰,正好看看朱純臣的忠心到底有幾分成色?”

北門。

朱純臣和徐允禎又等了半個時辰,這期間,有萬余的軍士從城中列隊而出,加入到五軍營,和剛才的軍士不同,這些後來的軍士老少不一,盔甲不全,甚至連旗幟都不會打,明顯就是用來湊數的“雇傭軍”。

所謂的雇傭軍,大部分都是京師街頭的混混流氓和無業遊民,穿上盔甲,拿了刀槍,就成了臨時兵。京營十二萬的兵額,除卻在外的勇衛營,還有去年今春的陣亡傷殘人員,總體兵數最少也得保持在七萬人,但京營實際在營、可以參加點驗的士卒,連五萬都不到,沒辦法,朱純臣和徐允禎只能花錢請北京城裏的閑散人員來湊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