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0章 安眠於九霄（下）

天璇區05艙門前，鋼鐵之翼蹲在地上，千江月和皮影戲一左一右，慢慢伸手將套在鋼鐵之翼上的藤蔓取下，再緩緩擡起鷹眼，將其放入冬眠艙內。

冬眠艙整體呈鵝卵石型，上方艙門已經打開，內部白霧彌漫，仿佛在雲層之上。艙體兩側的外殼接有六根顏色各異的管道，管道延伸至冬眠室的墻櫃內，像是某種注入液。

將鷹眼放入之後，千江月和皮影戲後退兩步，兩人看著艙體內漸漸被白霧覆蓋的鷹眼，眼神中都帶著少許悲涼。

鷹眼靜靜躺在冬眠艙內，雙目緊閉，一動不動，他的身體在白霧的吞噬之下仿佛消失不見，偶爾白霧散開的間隙，藤蔓的翠綠色澤也遠比黑色的衣褲更為顯眼。綠與白交織在一起，在偶爾幾個瞬間，冬眠艙內的景象，給人一種獨特的寧靜感，宛如生長著白花的草地，散發著生生不息的活力。

“說些什麽吧。”千江月開口，聲音很輕。

“我……”皮影戲開口，擡起左手，可話到嘴邊，像是逃了似的，一個字也記不起來，她用左手食指在臉頰上輕輕刮了兩下，又放下，忽然，那些話又跑回了腦海中，像調皮的孩子玩累了回家，“……我們會回來的，等著我們。”

她還是認為鷹眼沒死，畢竟，鋼鐵之翼還在身邊，而且沒有任何損傷。

千江月回想起在鷹眼夢中看見的一切，想到在地獄歸途中，鷹眼永遠都不放下的警惕，與復仇的堅決，即使可以確定永遠都不能成功。

一條注定失敗的路，會有人去走嗎？

鷹眼會。

忽然，千江月想到了一句話：有的人，終其一生都在彌補童年的遺憾。

他認為這句話很符合鷹眼的遭遇，或許，對鷹眼來說，炸彈落下的那一刻，整個世界都只剩下黑與白，以及那一抹厚重的灰。

“好好休息吧。”千江月說出了自己的道別語。

再見了，孤高的戰士。

他在心裏說。

“要不要等寓言他們過來……”皮影戲問，但語氣並不強烈，更像是在提一個早知不可行的建議。

千江月伸手按下操作面板，“鷹眼等不起。”

操作面板在放置冬眠艙的櫃子外部，也就是兩人現在所站的位置。

很快，冬眠艙上方被打開的艙門從右側緩緩升起，再慢慢平移至冬眠艙上方，然後平穩降下。

鋼鐵之翼哀鳴一聲，上半身前傾，似乎打算與鷹眼一同前往冬眠艙內，但是它的雙腳卻一動不動。雖然在鷹眼昏迷後，它完全能夠獨自行動，但是，在昏迷之前，鷹眼有對它下達命令。

跟著他們！

一個十分簡短的命令，不過卻給了它一個明確的目標。另外，由於它的身體結構專為作戰而生，在這類相對較為細小的空間中，它的任何過激舉動都有可能損壞存放鷹眼的容器，因此，它才極力克制住自己。

艙門完全閉合，液體流動的聲音從冬眠艙內傳出。

“冬眠程序正在進行中，請保持距離。”

一旁響起合成音。

千江月和皮影戲後退幾步，再看著正被注入的半透明緩沖液的冬眠艙，緩沖液一點點將鷹眼的身體覆蓋，然後讓其漂浮少許，猶如子宮內的胎兒，接著，淺藍色的降溫液也被注入，當淺藍色將冬眠艙完全覆蓋，兩人便再也看不見鷹眼的身體。

新的液體從管道中注入，但千江月沒有繼續留在原地，而是轉身朝冬眠室的控制台走去，“接下來，我們先在這裏等寓言他們，同時調查一下是不是有其他人在冬眠室內，這麽大一艘運輸艦，不太可能一個人都沒有。”

皮影戲轉頭看著千江月的背影，發現後者的腳步沒有了之前的輕松，變得更加……沉重。她輕嘆一聲，擡手摸了摸身旁的鋼鐵之翼，冰涼而堅硬的金屬觸感從掌心傳來，可是，卻讓她感覺有些溫暖，像是鷹眼仍在身邊，一個永遠值得相信的隊友。

“我倒是覺得很可能一個人都沒有。”她開口說道，聲音不大，但是卻在冬眠室內回響。

千江月走到控制台邊，先退出界面，然後重新操作起來，“看這裏的情況，通常來說，這類長途航行，大多數都會采用冬眠輪班制，至少我在之前參演的電影裏的情況是這樣，而且，從另一個角度考慮，假設不需要輪班制，這間冬眠室就顯得有些多余，更不可能有那麽多選項。”

說話的同時，他的雙手不停在控制台上操作，在具體操作之前，他十分擔心身份驗證的問題，畢竟使用一個冬眠艙和調查所有冬眠艙的情況完全不同。

皮影戲將頭轉了回來，目送放有鷹眼的冬眠艙慢慢變成黑色，似乎所有的液體混合在一起後就是這種黑色，她沒有再聽到管道內液體流動的聲音，剩下的只有輕微的嗡嗡聲，像是機器正在對冬眠液進行最後的處理，又像是正在持續不停檢測冬眠艙內的生命體征並上傳數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