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溫祈足足睡了五個時辰,直到月上中天,方才悠悠轉醒。

他一掀開眼簾,竟發現叢霽並不在他左右。

若非他現下正躺於禦榻之上,他定會認為自己與叢霽兩情相悅一事,以及自己誕下了幸月與葭月一事僅僅是一場美夢。

他坐起身來,下得床榻,披上外衫,趿上足履,欲要去尋叢霽,堪堪打開門扉,卻見叢霽踏月而來,銀輝滿身,衣袂翻飛,恍若謫仙。

叢霽乍然見得溫祈,足尖一點,徑直地到了溫祈面前。

其後,他將溫祈打橫抱起,斥責道:“梓童,你該當好生歇息,不可沾地。”

“我……”溫祈委屈地道,“陛下不見了,我想去尋陛下。”

叢霽緊鎖的眉間霎時舒展了開來,親吻著溫祈的額頭道:“對不住,全數是朕的過錯。”

“本就是陛下的過錯。”溫祈圈著叢霽的脖頸,可憐兮兮地道,“陛下還兇我。”

“對不住,朕不該兇你。”叢霽將溫祈抱回禦榻之上,而後撫摸著溫祈的肚子問道,“餓了罷?”

溫祈已然饑腸轆轆,卻道:“我沒胃口。”

叢霽滿目憂色:“梓童莫不是身體不適?”

“是因為陛下兇我,才讓我沒了胃口。”溫祈以濕漉漉的雙目譴責著叢霽,又倏然低下首去,不瞧叢霽半點。

“朕再也不兇你了,用膳可好?”叢霽一面哄著,一面摩挲著溫祈如瀑的發絲。

“不好。”溫祈背過了身去。

叢霽吻上了溫祈的後頸,又從後頸吻至耳根,柔聲道:“用膳可好?”

叢霽唇瓣所及之處俱是滾燙,溫祈氣憤地道:“陛下又對我使美人計,實在狡猾。”

“朕知曉美人計對於梓童而言,甚是受用。”言語間,叢霽已從溫祈的耳根吻至唇角。

溫祈情不自禁地闔上了雙目,叢霽的唇瓣不斷地於他面上徘徊,卻每一回都避過唇瓣。

他氣鼓鼓地睜開了雙目:“陛下非但兇我,還欺負我;陛下非但狡猾,還惡劣。”

“梓童所言極是。”叢霽挑起溫祈的下頜,一寸一寸地垂下首去。

溫祈等待著叢霽的親吻,叢霽的唇瓣卻降落於他的眉心,而非唇瓣。

他氣得拍開了叢霽的手,將叢霽推倒於禦榻之上,進而跨坐於叢霽咬上,並惡狠狠地吻了上去。

溫祈生怕自己將叢霽咬出血來,一覆上叢霽的唇瓣,立即變得輕柔了。

叢霽注視著虛張聲勢的溫祈,輕撫著溫祈的背脊,任由溫祈親吻。

溫祈的親吻全無章法,胡亂地親吻了一通,便戛然而止了。

叢霽輕笑一聲,耐心地教導著溫祈親吻自己。

一吻罷,溫祈軟倒於叢霽懷中,毫無氣勢地質問道:“陛下適才去了何處?”

叢霽不答,又問道:“梓童,用膳可好?”

“嗯,幹貝魚片粥罷。”溫祈的唇瓣尚且濕潤著,於叢霽的面頰上磨蹭。

叢霽先是揚聲命內侍去尚食局,讓禦廚做幹貝魚片粥來,而後才答道:“周家的勢力盤根錯節,牽連甚廣,不少朝臣聽聞朕已回京,趕來為周家求情,盡數跪於金鑾殿前。朕已晾了他們三個時辰,其中有三名年過五旬的老臣,今日天寒地凍,朕生恐鬧出人命來,適才去瞧了他們一眼,並命人將他們強行送回府中了。”

“周家一朝一步登天,自不肯拱手讓權。”溫祈提醒道,“陛下定要防範他們犯上作亂。”

“周家的軍權朕已盡數收回,他們縱要犯上作亂,亦掀不起風浪。但周家畢竟亦是朕的母族,其中不乏曾對朕關愛有加者。”叢霽並非忘恩負義之徒,但當年和藹可親的長輩已變作了一副可憎面目,迫使他不得不狠下心來。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我相信陛下應當明白此理。”溫祈猜測道,“是否叢霰在背地裏煽動那些朝臣?”

叢霽搖首道:“阿霰被朕禁足了,應無煽動朝臣之能。”

“我以為陛下還是對叢霰多加提防為好。”溫祈起初認定叢霰生性良善,但經過諸多變故,他已無法確定自己究竟是因話本之故,才會先入為主,認定叢霰生性良善,或是被叢霰如沐春風的皮相迷惑了雙目,才會認定叢霰生性良善,亦或是叢霰當真生性良善,徹頭徹尾被周太後所迫,並無野心?

“朕記下了,多謝梓童。”叢霽含笑著坦白道,“朕曾嫉妒過阿霰。”

溫祈不明其意:“陛下為何要嫉妒叢霰?”

“因為朕的小醉魚對待朕與阿霰的態度天差地別。”叢霽嘆氣道,“朕的小醉魚並不恐懼阿霰,卻恐懼朕,日日小心翼翼地討好朕。”

溫祈抗議道:“我才不是小醉魚!”

叢霽故作疑惑地道:“不是小醉魚,可是嬌氣魚?”

溫祈磨了磨牙:“是食人鮫,專食陛下。”

“朕深感榮幸。”叢霽大方地道,“朕容許朕的食人鮫將朕吃幹抹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