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其後,他提了“十步”,直奔竹林。
這片竹林甚是偏僻,乃是他練劍之所。
嗜血之欲於他心口翻騰不休,使得他的劍氣暴戾非常,似要屠盡天下人。
一個時辰後,嗜血之欲仍未被壓下,他出了一身的熱汗,卻遠未力竭,即便身上的朝服很是厚重。
又一個時辰後,他被嗜血之欲催促著,欲要於自己身上劃上一刀,卻猛然想起了溫祈。
溫祈曾對他道:“陛下若再自殘,我便隨陛下一同自殘。”
溫祈甚至還用“十步”於手背上劃了三道口子,逼得他應允其不再自殘。
不過,事到如今,溫祈應當已不在意他是否會自殘了罷?
他勾唇一笑,掀開衣袂,狠狠地往自己左臂一劃,傷口當即血流如注。
實在暢快。
他席地而坐,毫不在意地掃過深可見骨的傷口,轉而環顧四周。
四周的綠竹已然倒下大半,橫七豎八,顯得有些蕭瑟。
而他的血液正漫入綠竹之中,將綠竹染作猩紅。
流逝的血液帶走了他絕大部分的體力,教他不由恍惚起來。
他倘若並非暴君,他倘若向溫祈求愛,溫祈應當會答應罷?溫祁倘若答應了,他便可將溫祈封作皇後,與他相伴一生。
求愛……皇後……
是了,他之所以會生出將溫祈收作孌寵的念頭,並非為溫祈的容顏所惑,更非出於欲念,而是在不知不覺間對溫祈動了心。
他先前不識情愛,才會愚蠢得連自己心悅於溫祈都不知曉。
可心悅又如何?
如他這般的暴君,並無資格心悅於溫祈,更無資格向溫祈求愛。
縱然他並非自願,他的所作所為便是暴君,這乃是鐵錚錚的事實,不容辨駁。
即使他有了這個覺悟,他腦中仍是浮現出了自己與溫祈的洞房花燭夜。
男皇後驚世駭俗,且溫祈乃是鮫人,諸臣想必不會贊成。
但那又如何?他身為暴君,若有人敢阻撓他與溫祈的婚事,將其殺了便是。
溫祈並非女子,史上從無男皇後,他須得著尚衣局重新為溫祈設計喜服,不能按照祖制來。
或許溫祈的喜服可與他的喜服一般,稍稍做些改動便可。
溫祈容色過人,身著喜服的溫祈必定不可方物。
溫祈乃是男子,可與他一同宴客,無需蓋著大紅蓋頭,候於新房。
由於溫祈不勝酒力,他須得為溫祈擋酒,免得溫祈醉酒。
賓客散後,他會牽著溫祈的手,往新房去。
接下來,該當飲合巹酒了。
飲罷合巹酒,溫祈十之八/九已半醉了。
他會於喜燭搖曳中,與溫祈接吻,繼而解開溫祈的衣衫,同溫祈共赴雲雨。
這世間沉溺於雲雨之人數不勝數,他雖未嘗過雲雨的滋味,但想必極為銷魂罷?
據聞斷袖間的雲雨對於下位者而言,無異於苦刑,尤其是未經人事者。
溫祈嬌氣,怕疼,大抵受不住罷?
溫祈倘使受不住,由他來當下位者也未嘗不可。
溫祈倘使受得住,不知他能否讓溫祈饜足?
次日,溫祈恐怕起不得身,他會陪著溫祈,與溫祈一道看話本。
溫祈既是男子,自是無法產下皇嗣。
他既擁有了溫祈,自是不會再娶。
過些時日,他便可開始考慮將皇位傳予何人……
忽有一羽山雀掠過,打斷了他的妄想。
他面無表情地仰首望天,心道:絕不可能有這一日,首先,朕乃是暴君,溫祈不會願意委身於朕;其次,朕身中劇毒,若與溫祈雲雨,許會將毒性過給溫祈;最末,朕已決定自盡,不可更改。
一炷香後,他的左臂依然血流不止。
彈指後,不知從何處竄出一頭黑犬,這黑犬應是嗅到血腥味了,沖至叢霽面前,張口便咬。
自己被這黑犬當作吃食了。
若非溫祈尚未成為一代名臣,若非露珠兒尚未康復,若非母後的死因尚未查明,他做了這黑犬的吃食又何妨?
他拂袖逼退了黑犬,黑犬倒於他三丈之外,即刻站起身來,朝他低吼。
他拾起一顆石子,向著黑犬一擲,黑犬吃痛,夾著尾巴逃走了。
由於這副身體尚有用處,他不得不撕下一片褻衣,勉強包紮了自己的左臂。
而後,他搖搖晃晃地回了思政殿,並傳太醫為他診治。
過度的失血逼得嗜血之欲安靜地蟄伏了,他躺於床榻之上,瞧著床頂,少頃,昏厥了過去。
那廂,溫祈在叢霽走後,夜不能寐,腦中盡是叢霽。
一會兒是叢霽臨幸妃嬪的場景,一會兒是叢霽懷抱嬌兒的模樣。
叢霽……
叢霽於他而言,很是緊要。
他於叢霽而言,卻是可隨意丟棄的玩意兒。
他委實犯賤,急欲親近叢霽的身體較勾欄院中的妓子更為放蕩。
天明後,他起身穿衣洗漱,去崇文館念書。